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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衾灿兮(11)

“我走之前,有一样东西要交还给你。”

僰父起身,取来一只匣子,打开,里面是半块玉珏。

玉珏色润,雕有对龙凤,从中剖成了两半,这是其中的一半。

“你当早也听说过,你是随水漂到此处,被隗龙之母从水边抱到我面前的。义父不知你的身世如何,更不知你的父母何以将你抛弃,只在你的随身之物中见到了这半枚玉珏,应当是你家人放置在你身边的。你收起来吧。”

僰父微笑着道。

阿玄定定地望着僰父,眼中渐渐有泪光闪烁。

“义父……”

她声音哽咽,才唤一声,便喉头堵塞,再也说不出话了。

“当日你被抱到义父面前时,已是奄奄一息,本以为救不活你,不想你的求生之念竟远超义父所想,最后还是活转了过来。”

“玄,记住,上天既垂怜于你,历大难而不死,则必有后用。”

僰父说完,闭目如同养神,不再开口说话。

阿玄在他的身畔陪了一夜。天将亮时,僰父去世。

……

僰父虽叫她不必为他的离世而难过,但他的去世,对于阿玄来说,却是失去了长者和亲人。

至于她的生身父母到底是什么人,阿玄知道,她这一辈子,应该也是不会想去探寻,更不会有任何想要再回到他们身边的念头。

就在她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还没恢复过来的时候,便如僰父曾预言的那样,秭人遭到了一场灭顶灾难。

秭王终究还是没能抵住来自楚王开出的诱惑,加入了楚国的阵营,让出通道迎楚军入境,和穆国战于南郑。但是没有想到,他们错误地估计了穆国的作战能力。

是役楚军大败,被迫后退,在穆国军队的追击之下,一个月内接连失去了五座城池,眼看就要逼近楚国国都丹阳,楚王一面抵御,一面火速派了使者赶往洛邑向周王请求援助,请周王出面干涉。

周王下诏,命穆侯结束战事,穆侯却继续又攻下了两座新的城池,一直打到距离楚国都城丹阳不过数百里的南陵,方作罢,随后才向周王禀告,称此战是为王兄复仇。

楚王唯恐都城丹阳也将不保,好在国境辽阔,被迫迁都郢,这一场穆楚之战,才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楚国可以用迁都的方法来避开穆人的锋芒,但秭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过数天,整个秭地便被穆国军队攻下。秭王和王室全部被杀。西南存在了数百年的秭国,就此灭亡,并入穆国。

不幸中的万幸,穆国军队占下秭国后,除了杀掉秭王和一干王室成员,并未屠民。但是,穆侯一声令下,发迁将近两万的秭民北上,迁居到人烟稀少的狄道,戍边屯田。

阿玄,就是这两万北迁之人中的一个。

第5章 玉珏

阿玄夹在不见头尾的蜿蜒队伍里,跋涉在这条去往陇西的路上,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支大约五千人的穆人军队。

军队也是去往陇西的,以替换那里的原有守军,所以他们这些俘隶,必须要跟上行军的步伐。

战争中获得的俘隶,是这个世界里最为卑贱的人口,地位如同牲口,遇到口粮缺乏,往往会被原地屠杀。这一支迁徙的俘隶,白天被迫随了军队步调努力徒步前行,每人每天只发到维持不被饿死的最低限度的粝粮,晚上就在野地里露宿过夜。大强度的体力消耗,加上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不断开始有人倒毙在路上,尸体就被弃在荒野,沦为野兽的腹中之食。

她脚上的破鞋,是前几天从一个正好死在她边上的人的脚上扒下来的,并不合,每走一步路,就会蹭着磨出来的水泡,丝丝钻心的疼。但比起那些赤脚走路的人,脚上还有双鞋能穿着,已经算是幸运了。

何况,疼久了,也就变成麻木。

趁着军队停下歇脚的短暂功夫,阿玄手心里握着原本贴身藏的那件东西,朝着路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她已经观察了几天,这个穆人军队里的低级军官还算厚道,从没见他挥鞭抽挞过走不动路的秭人。此刻他正停在一辆装载辎重的车乘近旁,边上也没有旁人,是个很好的机会。

阿玄走了过去,向他恳求道:“我阿母年迈体弱,又病倒了,实在走不动路,恳请施恩。”

这军官是个什长,郑姓,手下管十名军士和一辆辎车,一听就摇头:“我如何能帮的到你的忙?莫多事了,快些回去,不如趁这功夫歇歇脚,还要走半日方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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