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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403)

若是从前,阮慈难免要生出疑惑,但此时经历多了,却也知道对宗门来说,这般动荡并不一定就坏,如佛门治下一般,亦未必就是好。便是凡人,也要视生平遇合与性格而定,佛门治下如此安定,那出生时的地位,大约一辈子也难以变化,若是生为贱业,想要改变命运,便只能往灵山朝圣,久而久之,信民自然虔诚无比,将灵山视为唯一归宿,甚至轮回之后都想要回到此地。倒不像是上清门治下九国,若是能人,自然可以找到机会改变命运,便是对修士仙师,也是狡诈提防,将其看做是可以博弈交易的存在。而这般的代价,自然便是愚钝颟顸之辈,怕是难以存活繁衍。

这两种日子究竟孰优孰劣,阮慈说不上来,她自己是在动荡中出生,也是在动荡中获取了这般因缘,但也因为动荡失去所有家人,对这动荡既有反感,又有眷恋,至少动荡意味着生机,而那佛门净土之中,除非所有人都能修行超脱,否则又何尝不是对底层最大的不公。

这些种种思绪,也是如今有了这些见识,才能滋生,阮容却和阮慈不同,生来没有一日安宁,因此虽不解无垢宗的变故,但却对佛门小净土十分好奇向往,道,“也难怪百姓们都想要只在此地轮回,我在门内,听婢女们说起九国的日子,一样是动荡难安,能托生此地,对百姓们来说,已是大幸。”

齐月婴微微一笑,道,“小师叔说得是。”

阮慈却是不以为然,但要细说解释,又觉得阮容未见她所见之事,会这么想倒也正常,便道,“姐姐日后见得多了,便知道也不是这样简单的。”

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回味一番,忙‘呸’了一声,“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句话,怎么如今倒自己说起来了。”

阮容接口道,“可见这话是听着不中听,但说的时候很畅快的。”

众人均发一笑,齐月婴又道,“虽是山门如此,无垢宗因所持本经的关系,一向也比较朴素,但当时听人说起,山门内也少不了浮山飞阁,几个菩萨境高僧,亦建有小净土,入口便在大阵之内。如何此次前往,所有小净土入口全都掩去无法感应,菩萨高僧,一样在禅房中打坐居住。就不知他们是出了甚么变故,又是要修甚么特殊法门,这才改弦更张至此。”

又取出一枚玉简,将阮慈今日所言全都记录其中,尤其是她交还僧秀所见,其余人也的确未曾参与,道,“此事还要早些报给恩师为好。”

阮慈提醒道,“别忘了僧雨问你要场地费的事。”

齐月婴道,“这个倒是早几日就飞剑传书告知了的。”

她将玉简附上飞剑,推窗送出,回身言道,“我等出门在外,虽说每日报平安书信,师门未必都看,但在做弟子的来说,只有过分疏懒,哪有过分殷勤的呢?”

这一语说出,阮容还可,阮慈却是不禁见贤思齐、自惭形秽,想到王真人对自己,自然比齐月婴的师父对她要好,但自己出门以后,别说请安书信,便是只言片语都未曾捎回,偶尔想起师父,也没什么好话,不仅有些惭愧起来。起身道,“明日月娘发信以前,告诉我一声,我也给紫虚天写封信去。”

回到自己房中,提笔想了一回,却是连墨都干了,也不知写什么好,只好草草书就一篇,道,“恩师在上,弟子很好,恩师好么?天录好么?英英好么?我那些仆僮从人可还听话?弟子在外见了许多新鲜事,不过师尊应该都曾见过,只是未与我说,因此我也就不说了。也有许多感悟,但师尊应该都经历过,所以一样也就不说了。”

咬着笔杆想了半日,又添了一行字,“我在无垢宗坊市买了一罐禅茶,师尊应该也喝过的,但我还是买了。无垢宗有许多变化,但月娘都在玉简中说了,师尊应该也能知道,我就不多言了,免得师尊嫌我啰嗦。”

说到这里,实在无甚可写,好歹也勉强凑了半页,便算是写得了。换了一张纸来给天录写,却是倚马千言,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纸,光是英英就问了一整页,好容易收住笔锋,将信封好,寻到齐月婴交代过了。想要回房调息,又因为这封信寄出去之后,心里便不由多了一份对回信的期待,心绪一时也是难平,回房片刻,还是忍不住去找阮容说话。

在飞舟之中,灵力随时变化,调息倒还能勉强,但却不宜修行,因此筑基修士多数不会远行,楚真人所说‘金丹之后,琴棋书画总要学会几样’,也是因此。修道人又无需睡眠,一旦出门,动辄数月,长则数百年的行程之中,总要有些喜好打发时间。否则便和阮慈这般,只能觍着脸抱着门板,探出一双眼鬼鬼祟祟地瞧着阮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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