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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时间为名(240)+番外

少年笑了。

这才发觉许久未笑,嘴唇已经被风沙吹得干裂,一咧嘴挺疼。他翻出水壶,拧开,壶嘴冲下,仰头接了半天,一滴水都没控出来。

干脆扔了水壶,就这样吧。

少年朝地上一坐,看着越来越近的龙卷,风沙飞走,甚至钻进他眼睛里,看不清了,往戈壁滩上一躺,却出了奇地看清天上的星星。

不是漫天黄沙吗,竟也能看见星星?

少年嗤笑,原来上天还多少眷顾,能让他在临死之前看一次星空,教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爸爸搂着他坐在高处,指着天上的一颗星告诉他你看那颗星,亮得最早,落得也最晚,长明星啊。

被风沙掩盖的时候,少年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还没看见长明星呢。

后来,少年在浑浑噩噩间像是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身影高大伟岸。

从沙荒中来,风尘仆仆却仍旧仪表堂堂。他朝着他伸手,跟他说,孩子,起来。

嗓音低沉,充满力量。

少年抓住男人的手,紧紧的,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男人将他拉起来,带着他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周遭像是戈壁但又不像,因为苍茫间有雾,淡淡的,缭绕在彼此周围。

男人摸着他的头说,以后你要更争气啊。

少年紧紧拽住男人的衣角。

男人笑起来很好看,轻声说,我要走了,你要靠你自己。

少年摇头,他看见男人身后升起穿天的龙卷,撕破了薄雾,少年想大声喊提醒他,嘴巴张了半天,却是半点声音都喊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龙卷愈发靠近,直到,将男人吞噬……

“爸!”

江执蓦地睁眼。

胸腔急促地上下起伏,额头有汗,密密匝匝。

眼前似乎还是漫天黄沙,耳边也是沙粒刮过的声响,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耳膜生疼。

良久后他从床上坐起来。

耷拉着头。

沉沉的难受。

一场噩梦,许久不做了,今晚再梦见,他竟喊出了声?

江执抬手抹了汗,手指碰到眼角时,发现也湿润了。

酒精果然害人。

他以为所有的事都能随着时间遗忘,哪怕不能遗忘,曾经那道碗大的疤也会有所痊愈,岂料,该疼还是会疼。江执苦笑,原来伤始终是伤,忘不掉、好不了。

“你这是……吓醒了?”床边一道小小的声音扬起。

很轻柔,却足足吓了江执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去揿床头灯,啪地一声灯亮,将坐在床边正拄着脸看他的盛棠映得清楚。

江执惊悚地盯着她,不亚于见鬼。

好半天,他回答了她的话,咬牙切齿,“是,吓醒了。”又转头看了一眼床头表,缓过神,“棠小七,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我床边盯着我瞧干什么?”

这冷不丁的,搁谁谁不吓一跳?

盛棠其实刚刚一直在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可又像是没睡着,周遭还是江执家,但又像是身处石窟。窟中坐有一人,戴着手套,手持修复刀在十分细心地处理壁画。

壁画的内容看不清,黑魆魆一片。

修复壁画的男人她没见过,也不认识,却很离奇地知道他就是薛梵教授。

清瘦挺拔的身形,认真专注的侧脸。

好像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存在,就只有一幅壁画和壁画前的男人。

盛棠看着看着,心里就在想,果然敦煌壁画修复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不是夸大其词,长得好帅啊。重要的是,长这么帅,还是领域里数一数二的教授、专家,这才是最迷人的吧。

可心思一活,马上又想到了江执。

我师父不也是吗,长得帅,又是专业大拿,嗯……就是脾气不大好,可是,对我可温柔了。

正想对比这俩人谁更帅的时候,就见男人起身离窟了。

盛棠见状在后面紧追,边追边喊哎别走啊,您儿子到处找您呢……

紧跟着就听江执急促地喊了一声爸!

她一激灵,从浅梦里清醒。

盛棠大大方方的,面对江执的惊愕,她身体坐直,抻了个懒腰,顺带的打了个哈欠。

“肖也跟我说,你平时滴酒不沾,沾酒就醉,醉了之后就会横生百态,特别好玩,我就过来凑凑热闹。另外——”

她端过床头的醒酒茶,补充道,“我觉得醉酒之后要是半夜醒了肯定难受,你喝点能舒服些。”

江执微愣,紧跟着心生暖意,浅浅淡淡的跟游丝似的盘缠心尖,驱散了噩梦醒后的惊惧。这才教他认识到,在从前岁月里的午夜梦回时都是孤寂相伴,他要花上不少时间来平复这份意难平,然后失眠,看着窗外的天际渐渐转亮。

今天噩梦之后,她就在他身边,就像是他在梦里不停寻找的那颗长明星,终究来到现实陪伴他,与他左右。哪怕窒息长夜,睁眼有她,好像噩梦醒来后的夜也不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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