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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129)+番外

施凉坐在轮椅上看书,壁灯打下的光晕在她身上绕的温柔。

“沈太太。”

“生分了。”

苏夏走过去,“叫我的名字吧。”

施凉于是改口,“苏夏。”

苏夏环顾四周,非常漂亮的卧室,屋顶是星空明月,墙壁是花草树木,却少了人气。

“你离开柏林以后,就回a市了吗?”

“对。”

苏夏轻声说,“你跟盛家的事,我有耳闻。”

施凉不做反应。

以沈肆的势力,对商界了如指掌,他想给苏夏知道,苏夏就会知道。

“坐吧。”

苏夏闻言便坐在施凉对面的椅子上,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坐上去很柔软,她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太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深陷。

“这些年过的好吗?”

“还好。”

施凉合上书,“想喝什么,我叫人送进来。”

“不用麻烦的,”苏夏看着她,同样的问题,变换了两个字,意义深沉,“施凉,你在这里过的好吗?”

施凉是相同的回复,“还好。”

她忽然问,“雨凉吗?”

苏夏一愣,“有点。”

施凉笑了一下,还是风情万种,“我都忘了。”

苏夏的呼吸一顿,她的眼中掠过一道悲凉,突然觉得这座小岛在她眼里,汇集了大自然的所有好风光,美丽,神秘,且独一无二。

对施凉而言,只是一个无形的牢笼,捆绑她的手脚,限制她的自由,蒙住她的口鼻,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的体温,味道。

等那个人走了,她终究也要在岛上老去,死去,最后会埋葬在那些白翎下面。

苏夏不敢再想下去,“施凉,你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施凉动了动唇角,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想啊,怎么不想。

刚来岛上的那段时间,施凉没日没夜的想,后来一天天的过去,她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着萧荀让她看的世界,慢慢的就忘了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施凉看向窗户那里,听着雨水敲打铁护栏的声响,一如往常的冰冷。

她这三年彻底和外界切断联系,不知道人事是否已非。

也不知道容蔚然怎么样了,能不能撑过去……还在不在世上。

苏夏似乎是看透了施凉的心思,“据我所知,容蔚然三年前就离开了疗养院,他一直在天南地北的找你。”

“找到了又如何?”

施凉的手放在腿上,指甲用力去掐,也毫无知觉,她的手一松,“我这副样子,见了不如不见。”

苏夏默了一会儿,“你真的那么想吗?”

施凉无声的笑笑,她习惯将一切都算计在手中,再去规划好,所以才给容蔚然留了那两个字。

哪知道老天爷另有安排。

白家的人和他们交火,她在枪林弹雨中受伤,送进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

这辈子能站起来的可能渺茫。

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苏夏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腿受伤,另有隐情?”

她还想说什么,被施凉的声音打断,“无所谓了。”

苏夏的后背发凉,心头闪过一丝什么,这人知道。

当年她跟着沈肆做事,多聪明一人,不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都发觉不到。

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打破现状。

敲门声来的突然,随后是沈肆的声音,苏夏不得不走了。

“施凉,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全力帮你。”

轮椅上的女人没有回头,“替我向沈先生问好,还有安安小少爷。”

苏夏开门出去,反手把门带上,她把手伸过去,一只宽大温暖的手将她牵住。

真心相爱的有情人,应该向他们一样,得偿所愿才是。

“萧荀呢?”

沈肆道,“在书房。”

苏夏问道,“你跟他聊的怎么样?”

沈肆道,“不错。”

“那他是怎么想的?”苏夏说,“真打算|囚|禁|施凉一辈子?”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半因为同是女人,一半是相处过两年,不是陌生人,“施凉才三十多岁,人生还有漫长的时间。”

沈肆简明扼要,“萧荀是个明白人。”

苏夏听懂了一些东西,有一些依旧迷惑,她叹口气,做了母亲,更加的多愁伤感。

换作是她站在施凉的立场,也处理不好。

一个是救命恩人,带给自己重生的力量,凌驾所有感情,另一个是自己的挚爱,承载了全部的爱。

萧荀的立场同样如此,明知道对方的心不在了,强留在身边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木头人,他想放手,又舍不得。

雨幕下的院子里是另一番美,苏夏边走边看,萧荀为施凉花了多少心思,眼睛能看到的多,看不到的更多。

三个人的爱情里面,必须有一个人要退出,否则,就是同归于尽。

那太悲哀了。

苏夏说,“出岛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点花种子回去。”

沈肆,“好。”

隔着雨幕,苏夏忍不住赞叹,“这地方真好。”

沈肆把她的脑袋按回臂弯里,替她挡风雨。

狂风暴雨持续了大半天,才有鸣笛收兵的架势。

书房的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想什么。

门打开时,出来的人不见异常,只是袖口有血迹斑斑。

萧荀说,“把里面清扫一下。”

下人应声,“是。”

萧荀迈步往门口走,有下人及时撑伞,他接走,一个人去了别院。

晚饭是在那里吃的,过程中将食不言三个字表现的玲离尽致。

萧荀卷起袖子,动作熟练的去打水,端过来给施凉洗脚。

施凉的腿伤了三年,萧荀就三年如一日的照顾着她。

作为家人,他尽心尽力,没有任何怨言和不足。

作为长辈,他做的,已经超出该做的。

施凉任由男人去脱她脚上的棉袜,他如果想她站起来,走出这个院子,就会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

三年的时间,她有信心会通过自己的锻炼,一点点跟身体做斗争,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但他不想,她知道。

如今她终于成了一个离开他就什么也干不了的废人。

“水温合适吗?”

“可以。”

施凉的眼皮底下,那双有力的手放到她的腿上,往下一寸寸的按着,和每天一样的问,“有知觉吗?”

“没有。”

“不要灰心。”萧荀温和道,“慢慢来。”

施凉,“嗯。”

“传言沈肆那人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萧荀曲腿蹲着,拿柔软的毛巾给施凉擦洗,“他今天倒是跟我说了不少。”

施凉看了眼男人的发顶,白头发多了,“你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对,我不在乎。”

萧荀托起她的脚,唇轻轻碰在她的脚背上,“丫头,你恨我吗?”

施凉并不去追究他那句话究竟是指哪一件事,还是全部都包括在内。

“不恨。”

答案在萧荀意料之中,无悲无喜。

给她擦干净脚上的水,萧荀把她抱离轮椅,轻放到床上。

今晚萧荀没走,他去洗漱,回来后就在施凉身边躺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的很好,身体健康,精壮,却过的清心|寡|欲|。

萧荀把床边的人往自己那里带带,“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施凉诧异,“到我生日了吗?”

萧荀,“嗯。”

施凉喃喃,“我怎么觉得,昨天才刚过完。”

“时间过的快。”萧荀说,“我都四十五了。”

这个数字让施凉心里惊涛骇浪,即便是她被困在岛上,活着麻木乏味的生活,她依旧没想过,给这个人送终时的情形。

她是真的不恨他。

也不能恨。

当年是他一次次将体内的血输给她,她才能活,此时此刻,他的血在她的血管里缓缓流|动,那种感觉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