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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152)+番外

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也一样……

下人们看到施凉,脸上都露出复杂之色,似乎是在压制着激动,也压制了伤感。

离那个人越来越近,空气里都有了他的气息,有一把钩子,钩着施凉的心脏,她突然害怕起来,不想进去了。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容蔚然的眉峰一皱,嗓音低沉,“阿凉。”

“你在怕什么?”

施凉的脸色很不好,言行举止都不正常,显得迷茫,逃避着,她怕看到那个人头发白了,背脊佝偻着,老去的样子。

过了两三分钟,施凉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吸,再次迈开脚步。

等她踏进那间屋子,看到那个躺在摇椅上的人时,身形一下子就滞住了。

☆、第79章

施凉的前半生, 亲人陪伴她的时间远远不及萧荀。

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和身份,他都已经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深深地刻在她的生命里。

每个人都会渐渐长大,老去, 死去。

萧荀还差最后一步。

他残忍又坚决地把这个事实呈现在施凉面前,无论她是否接受。

施凉偏过头, 眼角瞬间潮湿一片, 她曾经近距离触摸死亡, 那种恐惧永远无法忘记,也释怀不了。

所以她很怕。

怕重要的人去碰死亡。

萧荀开口打破静默, “你们来了啊。”

他的双鬓发白, 眼角布满细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轮廓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是真的老了。

施凉的鼻子发酸, “嗯。”

萧荀看向容蔚然,容蔚然也看过去, 两个男人的目光交汇,有什么迸射出去,在施凉尚未发觉的时候,已经错开了。

几瞬后, 容蔚然的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我去看孩子。”

他转身,背影沉寂。

施凉来不及去拉, 甚至都没有眼神询问的机会。

摇椅大幅度的晃动,萧荀站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却引来一阵大声的咳嗽。

施凉蹙起眉心,无意识的迈开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萧荀粗粗的喘息,他动着浅色的嘴唇,想叫过来的人把水杯拿给他,话没说出去,水杯已经递到面前。

这一刻,有一把无形的剪刀正在一点点地剪开记忆,将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片段全部单独剪下来,丟在他们面前。

说是最亲的亲人,一点也不为过。

到目前为止,容蔚然守着施凉的年月都未曾超过萧荀的二分之一。

施凉拍着男人的后背,触碰到那层衣物下的|皮|肉,温度,还有突显的骨骼,她的指尖发颤。

那年走时,他的背脊挺拔高大,身形健壮,握住她的手强硬有力,如今他消瘦了许多,孤独的气息很重。

施凉不愿意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她找着话题,“什么时候戴上眼镜的?”

“前年,”萧荀放下杯子,“视线下降了,看东西模糊。”

他突然就问了一句,“腿还疼不疼?”

施凉说,“早就不疼了。”

萧荀默了一会儿,“阿凉,你怪我当年的私心吗?”

施凉面色不变,她的回答和从前一样,“不怪。”

萧荀笑着叹道,“……我倒是希望你怪。”

施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却没有去作一番详细解释的打算。

“唯一和言言两个孩子都很可爱,胆子也不小。”

萧荀说,“要是在岛上走丟了,或者掉进哪里,都会出事。”

施凉抿唇,“是我的疏忽。”

萧荀没有严肃,眼中有温和的笑意,“不过,没有他们,你也不会来这里。”

施凉不自觉的还嘴,“我想来看你,是你说不想我再回岛上。”

萧荀咳了几声,“你不听话的时候还少了?”

施凉又一次还嘴,“既然你想要我回来,为什么要心口不一?”

萧荀的眼底激起波澜,他蓦然发现,面前已经做了两个孩子妈妈的人,眉眼间还是他熟悉的神态。

他笑着摇头,“到头来,都是我错了。”

施凉反应过来,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不自在和尴尬。

仿佛分别的那九年,就是一个梦。

中午是施凉下厨,在厨房忙活,做了一桌子饭菜。

萧荀生平第一次吃到她煮的东西,夸她厨艺不错。

“我刚开始做菜的时候,肉不是夹生,就是糊了,”施凉说,“吃点鱼香肉丝,这是我最拿手的。”

她习惯的盛了碗蘑菇汤,放在容蔚然面前。

容蔚然搁下筷子,端起碗喝汤,热流滑进胃里,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眉间的皱痕减轻一些。

容唯一姐弟俩乖乖的坐在爹地旁边,不吵不闹,特别老实。

容蔚然不时给他俩夹菜,“牛奶少喝,把饭吃了。”

“噢。”

姐弟俩晃着腿,眼睛都放在萧荀身上,唯独纪白杨没有,他头都没抬,一直闷声扒饭吃,菜都不敢夹。

碗里多了一块排骨,纪白杨愣愣的,他抬起沾到饭粒的脸,去看容唯一。

“有饭。”容唯一伸手,去给他抹了。

纪白杨的脸涨红,头又埋下去,快埋进碗里了。

父母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施凉跟容蔚然都捕捉到了。

饭后,萧荀单独把容蔚然叫去,两个男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施凉是放心的,他们都不是过去的样子,心态也不同了,不会怒目而视,拳脚相加。

她在四周走走停停,望着熟悉的景色,感慨时光匆匆流逝,无情又冷酷。

容唯一神秘兮兮的跑过来说,“妈咪,给你看一样东西,不要告诉爹地。”

施凉看到女儿拿出的那副画,怔住了,半响,她发出声音,“唯一,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容唯一说,“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画就在桌子上放着。”

“妈咪,是伯伯画的吗?”

施凉看着画,她想说不是,萧荀是不会画画的,但是下面的字迹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施凉回过神来,女儿已经不在跟前,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她收起画,去了萧荀的书房,将东西放回原处。

门外,小张在那站着,施凉出来时,她欲言又止。

“说吧。”

小张说,“先生得过一次重感冒,落下了病根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施凉问道,“什么时候?”

小张说,“就是施小姐离开岛上的那天夜里。”

施凉沉默了。

小张又说,“先生平时都在房里,不是写写画画,就是坐在摇椅上,一坐能坐上大半天,到了冬天下雪,先生就站在雪地里看雪,怎么软也没用。”

“他的心里装着谁也不知道的东西,久郁成结了。”

施凉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我知道了。”

那个人的心里装的是什么,她能猜到一点,一个和雪有关的人,一段大雪天发生的往事,是悲伤的。

施凉没有当天回去,她在岛上待了几天,陪萧荀走出别苑,看看花草树木,看看大海。

“跟我去镇上住吧。”

萧荀咳了一下,目光深不见底,“要给我送终吗?”

施凉的眉心一拧,她听到耳边的声音,隐隐是笑着的,“放心,我还能活几年,没那么快走。”

海边的风有点大,萧荀咳的厉害,施凉没让他多停留,就扶他往回走。

萧荀猝然一把抓住施凉的手臂,把她抱到怀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种姿态,“丫头,有空就回来看看我。”

施凉闻着他身上的药味,声音干涩,“好。”

她没有再去提让这个人离开岛的事,他不离开,是累了,不想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夜里,施凉跟容蔚然躺在床上,都有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俩人同时翻身,面对着面。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也会在这时候翻身,他们都愣了一下。

“老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