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到站请送命(127)

左弦又问:“哪怕他们最后会做出跟那个孩子一样的选择?”

他说的是高三生。

木慈的呼吸一窒,想起那个主动放弃自己生命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事,也知道火车是多么让人绝望,他们看不到未来,也再没有过去,只能不断前进,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在这种绝望的黑暗之中,没有人拯救得了谁。

这次木慈没有说话,左弦也没有再说话。

门外很快传来新人们愤愤不平的声音,没有听见四个女生跟苦艾酒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木慈才说话:“我刚刚说吃人,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他让我再说一个,明显就是不准我们打擦边球,就算换我来说,也是一样,没什么草率不草率的。”左弦轻声道,“劝酒伤身,吃人伤命,老爷子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还这么狂野,非要弄到见血才罢休。”

“……”木慈无语了片刻,又道,“不过劝酒加吃人,会是什么情况,总不能跑出来两个跟我们称兄道弟的怪物,喊一句感情深一口闷,哥俩好啊五魁首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先把我们灌醉,然后当醉虾醉蟹腌一腌生吃了吧。”

左弦若有所思:“那真是那样的话,我估计能逃一命,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能喝的。”

木慈:“……我得看是红的白的。”

“就怕又红又白。”左弦意味深长。

木慈听得鸡皮疙瘩直起:“你是在说酒吗?”

这次左弦没有说话。

之后门外就安静很多,大概是新人们终于意识到改变不了什么后消停了,他们既不敢逃出去,又没办法反抗,也只能忍受了。

左弦中午说的两段话,始终没有血淋淋的现实来得更容易让人屈服。

“我很讨厌新人。”左弦低声道,“不是你这样的新人,而是那些习惯了安逸,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愿意去相信的人。”

木慈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错,可他们……死得太容易,死得太廉价,甚至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左弦的侧脸枕在枕头上,窗棂里照出蓝汪汪的月光,将他的目光照得异常温柔,“我不希望你会因为一群不值得的人而死。”

这让木慈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干涩道:“谢谢你,左弦。”

左弦轻声叹息道:“可是你还是会救他们。”

木慈想了想,柔声安慰他:“所以我也会救你啊。”

这让左弦闷闷地笑出声来,他应了一声,又道:“我知道,这群人里,我对你最放心。”

也正因如此,我才盼望你能活长久一点。

旅馆里的灯开了也是白开,可左弦跟木慈还是把灯都打开了,好增加一点可见度,倒是窗外的月亮很快黯淡下去,将世界变得只有阴惨惨、黑漆漆的一片。

尽管两个人都没打算睡过这个晚上,可架不住总有犯困跟眨眼皮的时候,木慈才闭了闭眼,忽然听见耳旁吹过一道冷风,顿时醒了个激灵。

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荒地上,一弯惨白的月光照下来,将整片白茫茫的大地照得发光,地上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草、没有花、没有树,像是土都被刮去了一层,露出硬邦邦的块来,像一具被刨干净的尸体。

地上散落着破旧的纸灯笼,都已经没有火了,木慈忽然感觉自己四肢无力,饿得不行,他挣扎着提起来一盏灯笼,站起身来,往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睡在地上。

离他最近的就是左弦,左弦穿着一件黄麻衣跟黑裤子黑布鞋,眼睛微微睁着,看上去目光有些涣散,腰上还扎着个布口袋。

“左弦?”木慈低声道,“你还好吗?”

左弦动了动嘴唇,他费力地抓着木慈直起身来,看上去非常虚弱,然后伸手解开了自己腰上的袋子,让木慈摸进去。

木慈往里面摸索了一下,摸到一块干巴巴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像是块饼,土黄色的,看上去干巴巴的,中间被烙得微黄,非常硬,隐约还能看到植物纤维,看起来简直像是猪饲料。

这种东西搁在平时,木慈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这会儿他这会儿饿得眼都快绿了,这块豆饼似乎拥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忍不住自己咬了一口,这东西吃进去是苦的,还带点草腥味,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木慈吃进去的第一口忍不住吐了出来。

左弦说不出话来,他望着木慈,眼神很凄凉,木慈就掰了一小块喂给左弦,左弦没有吐,他只是慢慢咀嚼着,将那小一口的豆饼给咽下去了,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有了点力气。

可是木慈肚子里烧得厉害,他刚刚花了太多没必要的力气,这会儿眼前一阵阵发黑,像一台故障的老电脑,时不时黑屏一下,这次轮到左弦给他塞豆饼块:“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