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钦拽她回来,一抬手,手心里垂下一根银亮的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红豆定睛一看,是根金刚石项链,项坠只一颗宝石,比起新婚贺云钦送的宝石成串的那一根,这条项链称得上不起眼,然而细看之下,仍可看出宝石光焰璀璨,有种动人心魄的韵致。若是平日拿来穿戴,尤为显得精致文静。
她抬眼看他:“送给我的?”想是刚才他顺手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
贺云钦命她转过身,要亲自给她戴:“新婚送给你的那条没见你戴过几回,前几日凤裕珠宝行的老板拉我父亲去盘点,我看店里这条项链品相好,就顺手买下来了,这链坠秀气,平日拿来穿戴正好,总该不讨你的嫌了。”
红豆眸子里浮起一层笑意,嘟了嘟嘴道:“那条项链不叫讨嫌,是太招眼,我一个学生,怎好意思戴出去。”
“所以这回又给你挑了条不招眼的。”他低头给她系好,扳住她的肩膀让她回身,“这东西不怕水,戴上就不必取下来了。”
她兴致勃勃低下头打量一番,抬头看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妻子如此喜欢,贺云钦自是高兴,摸摸下巴道:“勉强可入眼。”
红豆瞪他一眼,美滋滋地摸那链坠:“为何每回都送我金刚石?”
贺云钦目光往下一落,暗想链坠若是贴在她酥雪般莹洁的胸脯当中,定然美不可言,眼下却不能多想,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一会,抬步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小时候我看旧书,书上动辄用‘情比金坚’来比喻夫妻情分,后来我才知道,金刚石比普通金属更经得起淬炼,是当之无愧的 ‘坚不可摧’。依我的拙见,比起什么翡翠珍珠,拿此物来送吾妻寓意最好。”
红豆琢磨一回,笑意自心头浮到脸上,送他到门口,眼看他拉开门,拦到他身前:“哎,等一等。”
“怎么了?”他扬了扬眉,“舍不得我走?”
她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气,软声道:“送了我这么多礼物,你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他笑起来:“要送我礼物。”
“那当然。”
“那我得好好想想。”
他故意想了一会,一笑道:“还真就想不到,虞红豆,送礼贵乎心诚,你提前问了再送,我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他总归有他的一番道理,红豆跟着他出来,默默盘算:“反正不急,也许哪天我就能给你一份大惊喜——”
这时下人过来道:“二少爷,车备好了。“
贺云钦笑了笑:“我先走了。一会你给程院长看完就早点歇息。”
红豆抬手摸他外套,本意是给他掸一掸外套上的细灰,谁料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意识到是柄手枪,不由一呆,不久前的某一晚,贺云钦被叫出门,她曾在他身上见过。
她心里忽然腾起不安:“贺云钦。”
贺云钦静静望她一眼,看出她的忧虑,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示意她放心。
两人到楼下跟段家人打了招呼,贺云钦穿过客厅走了。
上了车,贺云钦看红豆仍站在台阶上,一径催她进屋:“太冷,快回去。”
红豆点点头,眼看他发动车,缓缓抬起手来,握住前胸的那颗璀璨晶莹的宝石,忽然唤他道:“贺云钦。”
“怎么了。”
她莞尔:“Ich liebe dich.”
这是他们两个人独有的秘密,不怕外人在场,尽可以大声说出来。
贺云钦怔了一会,明明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却仿佛已在耳边萦绕了许久似的,他一笑,低而郑重地回道:“Ich auch.”
她目送贺云钦驾着洋车远去。
一轮硕大圆月低低地悬于当空,抬手便能触到,月光雪洁如洗,草丛如茵似锦。贺家的前庭后院打点得极用心,每到夜晚,到处都美得像笼着轻纱的梦,贺云钦这一走,她原是有些失落的,然而此刻对着月下美景,再回味今晚乃至成亲这数月来的点点滴滴,只觉得种种心绪充盈着心房,才几月,足像跟贺云钦生活了半生似的,想至甜蜜处,心头那点隐约的惆怅都如轻烟般吹散了。
后来还是管事提醒她别着凉,她这才回屋,屋内仍旧笑语不断,她走到沙发边坐下,陪婆婆说了一会话,程院长跟贺宁铮两口子下楼来,身后跟着一名护士。
程院长这一露面,贺孟枚和贺太太尚未说话,段太太立刻坐直身子,一等对方坐下,便迫不及待开口道:“程院长,明漪身体没有大碍吧。”
段明漪一言不发依偎着贺宁铮,贺宁铮也心绪不佳的样子。
程院长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道:“大少奶奶的身体问题不大,但若要受孕,一要放松情绪,二来还需要好好调整一两年。回头我给大少奶奶介绍一位叫玛丽的妇科大夫,这位是千金科专家,若由她给大少奶奶重新制定方案,想必不会太棘手。”
碍于还有几个大男人在场,剩下的话不便细说。
屋内空气一滞。
过了许久,还是贺太太主动打破沉默,笑道:“明漪和宁铮年纪都不大,这事左右都不急。”
程院长抬头道:“二少奶奶可回来了。”
贺太太这才回过神,对红豆道:“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好好跟程院长说说。”
说着便亲自陪红豆到楼上。
不一会,程院长跟贺太太一道下来,边走边笑道:“贺太太白担心一场,二少奶奶哪是生病,分明是有喜了,母亲身体健壮,孩子也安稳,月份至少有50天了,贺老爷,贺太太,恭喜恭喜,贺家要添丁了。”
贺太太自是掩不住满脸的笑意,抚住胸口,半是感慨半是欣喜:“谁能想到,老二才成亲多久,竟就要做父亲了。”
又对身边喜气洋洋的那几个下人道:“去叫四小姐陪陪她二嫂。程院长,楼下坐。”
房门未掩,两人高朗的声音远远自门外传来,红豆不知高兴还是害羞,在房中茫然站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回身打开露台玻璃门,远远眺望,明知看不见贺云钦的车,仍恨不得将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第94章
这消息传到楼下, 贺孟枚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老二糊涂, 老二媳妇也糊涂, 身体不舒服也不知是有喜,只当是伤风。”话虽这么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贺太太张罗下人给程院长奉茶:“记得我当初怀云钦时也以为伤风,红豆毕竟年轻,闹不明白也不怪。”
贺宁铮道:“可惜二弟刚走了,要是多留一会,听到这消息不知有多高兴。”
段老爷和段太太沉默了一会,碍于情面, 少不得也露出笑容给亲家道喜。
大家都是通透人, 贺孟枚和贺太太虽说喜不自胜,当着长媳和亲家的面,不便大肆张罗,饶是如此,仍拉着程院长细细询问。
程院长只说照着平日的饮食起居习惯来即可, 无需额外滋补, 说让护士明日送些美利坚的维他命丸来,便告辞而去。
段明漪在楼下坐了坐, 说要给弟妹道喜,起身离开,段太太出于礼节,也陪着女儿上了楼。
从红豆房里回来, 段明漪脸上淡淡的不知是喜是忧,自顾自坐到床边,并不张罗歇息。
段太太跟在女儿身后进门,掩上门:“这是心里不舒服了?”
“哪有。”段明漪揉揉太阳穴,“我就是有些乏了。”
“母女连心,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妈。刚才那个程院长说了,只要好好调理,顶多一两年就能怀孕,你弟妹怀虽怀了,究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段明漪道:“妈,您脑子里尽是这些老派思想,弟妹是弟妹,我是我,我和宁铮都不急,您倒急起来了,何况贺家也不是什么守旧的家庭,从不将子嗣挂在嘴边。”
段太太蹙眉:“是,妈是老派,可是你和宁铮成亲快两年都没有动静,结果你弟妹一进门就怀上了,你婆婆本就偏心,别回头连你公公都偏疼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