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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读圣贤书(116)

在这样的局势下,贺棠不由得加强了护卫,也暂且把跟林青玉之事放在了一旁。

夏末,气温仍带着灼热,他们在郊外的小树林歇息,几人的水囊所剩不多,贺棠安排护卫去附近找水源,下马车清点所剩的干粮。

他们此行带足了粮食和银钱,就是怕路途中没有粮食供给,很显然贺棠此举是对的,有些贫瘠的村子连个馒头都找不到,村民只能靠树皮饱腹,路过这些村庄之时,贺棠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会有流民强抢粮食。

他们方从一个村落出来,那里聚集了大量的流民,原是打算在村落入住,但贺棠却让护卫加紧赶路,现在出了村落,才放松些警惕。

林青玉下马车去取干粮,贺棠把仅剩下的一个桃子给他,“拿着吧,接下来两日,怕是吃不上了。”

他犹豫地接过,咬了一口,想了想,又递到贺棠嘴边,贺棠看他一眼,勾唇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大口果肉来。

甜汁缓解了干燥,林青玉拿着桃子回到与兄长的马车上,“哥哥,咬一口吧。”

林景云看了眼桃子上的两个牙印,到底摇头,“我不渴。”

于是林青玉三两下把桃子吃了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护卫带着空空的水囊回来,说是附近找不到水源,虽然贺棠有所预料,但还是紧皱眉头,他来到林家兄弟马车前,敲响车门,打开道,“已经到了旱情最严重的地区,往后两日怕是很难有水有粮,你们且忍忍。”

三日神情皆很是凝重,林青玉拿回瘪了的水囊,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贺棠转头扬声说,“上马,继续赶路。”

他话方落,四周忽然一阵骚动,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起来人群似乎不少。

贺棠脸色骤变,一把将车门关了,跑到前头的马车去,翻身上门,大呵,“走,快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青玉慌乱起来,他握住兄长的手,见到兄长皱紧的眉头,正想询问,脚步声伴随着人声,已经接近他们歇息的地方。

林青玉连忙掀开车帘去看,只见原先空荡荡的树林忽然涌进一大群带着镰刀的衣衫褴褛的人,纷纷朝他们的马车冲来,他大骇,“是流民!”

林景云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弃粮保人,赶紧下马。”

贺棠翻身下马,大喊,“不要与流民起冲突。”

大批流民已杀到马车前,他们面黄如土,眼底通红,活脱脱像是饿了好几年的干尸,仿佛贺棠一行人是什么美味的肉,恨不得冲上来把他们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几人匆匆忙忙下马车,林青玉扶住兄长,只是一瞬,流民就围了上来,大喊大叫,“他们有粮食,他们有粮食,都抢啊!”

流民如同蝼蚁一般冲上马车,把马车翻了个底朝天,抢夺着仅剩不多的干粮。

林青玉看着他们癫狂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即使有护卫拿棍围在前头,他依旧害怕得发抖。

贺棠低声道,“快走。”

一行人正准备趁着流民抢夺干粮时撤退,不知谁大吼了句,“杀了这些有钱人,是他们害得我们没饭吃,杀啊!”

林青玉面色骤然变白,他眨眼间,贺棠已将他推开,提着随身携带的匕首,和护卫与冲上来的流民厮打起来,扭头冲他大喊,“林青玉,走!”

乌泱泱的人群,一袭红袍的贺棠夹杂其间,如同白云裹红霞,耀眼夺目。

他不能成为贺棠的累赘,林青玉颤抖地扶着兄长的手,痛苦地收回目光,想要从大批杀红了眼的流民重突围。

兜兜转转,曾放粮赈灾的贺棠竟落得和当日兄长一样的下场。

无人知他所作善事,只见他锦衣玉食,这便是原罪。

林景云强撑着,与林青玉一同前行。

流民太多,护卫渐渐招架不住,有漏网之鱼冲过,林青玉只见三两流民带着镰刀如同野兽一般袭来,他心脏咚咚咚跳动着,刀光剑影间,林青玉来不及思考,狠狠推开兄长,迎面一道银光砍来。

却见天边有红霞降临,挡在他的前头,尖锐的镰刀狠狠砍在了眼前人宽厚的肩上,鲜血漫涌,为红霞增添一抹浓稠的艳丽。

林青玉眼前只剩下红色。

他见到贺棠五官微微扭曲,不管不顾地用匕首挡住镰刀的尖端,重重咬牙,刀尖粘连着血肉,割破他的衣袍,重重鲜血如注漫延。

贺棠对着呆滞的他大呵,“林青玉,快走。”

走,走去哪儿,他们走得了吗?

林青玉看着混战在一起的人群,杀红了眼的流民眼里没有人命,只有粮食。

粮食?林青玉目光一凝,他看向一侧的马匹,胸口重重起伏,踉跄着扑到马旁,找到藏在袋子里的火石,拿在手中,因为手抖,几次都无法点燃,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强迫他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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