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冬至(40)

她一头病倒,每一次闭上眼,她都能看到邓蔓充满恨意的眼睛,而纸条上的那来自好朋友的近乎诅咒的话语,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不断在耳边回响,一口一口蚕食她的意志力。

她泪流满面,昏昏沉沉烧到39度,整个人仿佛被丢到了火盆里,意识几近模糊,妈妈忧心如焚,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入院后,她被诊断得了急性肾小球肾炎,一住就是半个月。

唐洁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却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似的,有种遥远空旷的意味。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顾自地出着神,直到身体被人用力摇晃了好几下,才猛地抬起头。

“想什么呢。”见陆嫣终于有了反应,唐洁翻了一串白眼,“到家啦。”

她若无其事说:“哦。”

开口的瞬间,她发现自己有着浓重的鼻音。

怕唐洁看出来,她忙低下头解安全带。

“大钟过来接我了。”唐洁看着她和小周下车,“我就不上去了。”

她恢复了平静,嘱咐唐洁:“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

回到家,她请小周在沙发上坐下,调整一番心绪,开始翻阅相册。

诚如邓蔓的妈妈所言,相册里都是她们三个人的合影,几乎每一张照片里,她们三个人都在笑,笑容明媚得如同五月的晴天,看不见半点阴霾。

她一张一张仔细翻找,留意着照片上的每一处细节,每翻过一张,都努力观摩邓蔓的表情,连眉毛上一个小黑点都不放过。

翻到其中一页时,她停下。

这页纸的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曾经经常被主人摩挲。

她目光缓缓上移,看向照片里的人,心毫无预兆地猛跳起来。

还是她们三个,笑嘻嘻地凑在学校的花丛前照相,一眼看去,没什么特别。

可是在照片的右上角,也就是三个人的身后,一个较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两人在阳光下交谈,都没有看向这边,显然是无意中被照进来的。

在这张照片里,邓蔓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明媚。

陆嫣脑中嗡嗡的,盯着那两个人的脸看了又看,许久过后,目光渐渐变得冷淡。

喻博士下午的确回了s市,但赶来安山区分局的途中,又临时被叫到s大学去办一个非办不可的手续,为此,他特意打电话给江成屹,再三致歉。

江成屹在电话里跟喻博士另约了时间,就把几个案子放在一块,跟底下人讨论案情。

刚说到丁婧的案子,一名同事从外面进来,将手上好几页电话号码递给江成屹:“丁婧头些天接到了一些骚扰电话,虽说都是骚扰电话,但奇怪的是,这些电话来源IP不同,我查了一下,第一页和第二页这些都是同一个来源,后面的这些零零碎碎的,我也就没再管。”

江成屹一页页翻过,目光在每一串来源掠过,到第三页时,他盯着其中一组ip地址,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不过很快,他就把资料还给同事:“就查前两页吧,第三页估计是些散户,没什么查的必要。”

同事比了一个“OK”的姿势,转身走了。

江成屹在桌边站了一会,忽然抬头对老秦旁边那个中年警员说:“老郑,你上次不是说,几年前有个女孩跳河自杀,有人连续七年给警察局写匿名信,要求警方重新调查这案子——”

“啊,对。”那警员纳闷地点头,“怎么了江队。”

“档案在哪,能不能帮我找出来。”

直到六点钟,江成屹才回来。

小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陆嫣在厨房做饭,怕小周无聊,偶尔出来跟小周聊几句天。

江成屹一回来,小周马上就站起来,非常兴奋地问:“江队,喻博士怎么说的。”

江成屹先看向餐厅,见陆嫣在里面忙碌,便收回目光,走到沙发边坐下:“喻博士明天才会过来,先吃饭,一会我送你。”

小周显然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虽然陆嫣的厨艺水平一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江成屹送他回来,站在玄关,看向还在厨房忙碌的陆嫣。

陆嫣收拾完出来,正好对上江成屹复杂的目光,有种预感似的,她望着他,开诚布公地说:“今天去邓蔓家的时候,她妈妈告诉我你去年去查过邓蔓的事。”

江成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先前放在玄关的那叠书信似的东西,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在陆嫣对面坐下,将那叠东西丢在桌上:“我们查了丁婧这几个月的通话记录,发现她接到过很多骚扰电话,也就是说,在我还没调回s市之前,已经有人在调查她了。”

陆嫣眨眨眼,将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哦,是吗?”

“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号码里为什么会有你们南杉巷的IP地址。”

她看向一边:“我没听懂你的话。”

江成屹情绪依旧辨不出喜怒,目光却能看破人心:“哦,那为什么我们调出上个月丁婧家附近的监控录像,你会出现在画面里。”

陆嫣脸略红了一下,抬眼盯着他。

“你在跟踪她。”他下结论,“你早就怀疑她了,对不对?”

“我有点累。”她倏的起身,“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刚走几步,就被江成屹一把拽住,紧接着,手腕上被冰凉又沉重的东西扣上,低头一看,江成屹已经用手铐将她和自己拷在一起。

“你做什么。”她大惊失色,据理力争,“我没做任何犯法的事!”

他一把将她推到墙上,抵着她,举起手中的信,低声逼问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年复一年地写这些匿名信。”

她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着的暗流,预料到他要做什么,心先是狂跳了一阵,慢慢平静下来,由于靠得太近,两人热烫的呼吸已经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彼此。

见她不说话,他捏住她的下巴,谆谆善诱:“你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跟我分手,你自己心知肚明,早在七年前,你就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年复一年地搜集证据,写下这些匿名信,现在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你之所以急于知道真相,除了查找邓蔓的真正死因,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这话如同一柄尖锐的利剑,一刺过来,就将她坚强的外壳重重击碎,她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你明知道答案。”

他盯着她含泪的眼睛,微涩地说:“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第34章

她被他一步步逼到了墙角, 骄傲和自尊再也无从维持。

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 止也止不住,直到上月, 她才确定她和江成屹八年前陷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到了此刻, 面对他的质问,她清楚地知道, 他想要的是明明白白的一句话, 而不是任何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紧紧盯着她,不说话,仍在等着她的答案。

透过泪雾, 她看见他眼里燃着的两小簇火焰,又明又烈, 直燃到她心底,

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犹豫的理由,抽噎了一下,一手抚上他的脸颊, 尽量维持吐词的清晰说:“江成屹,我忘不了你——”

她的话音未落,他的吻已经重重落下来,像等了许久似的, 饱含着暴风雨一般的力量,迫不及待地将她的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她呜咽了一声,眼泪越发汹涌,用尽全力回应着他。

回忆一幕幕在眼前直掠而过, 哪怕时隔数年,依然让她觉得异常苦涩。

她住院,他得到消息,连夜从郊区赶到医院去看她。

清晨七点,距离她被送到医院还不到四个小时。

母亲和唐洁守在床边,药已经用上了,但热度依然未退。

她的眼皮肿得很厉害,想要睁开眼,却只能勉强打开一条缝。

大夫们在床头查房,她听到他们在商议接下来还要给她完善哪些检查。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知道自己的肾功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甚至被下了病重通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