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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千山(51)

作者: 良月二二 阅读记录

赵长行端起那酒一饮而尽,那毒酒生效极快,很快他的意识便开始涣散起来,眼前浮现出无数熟悉的面容,有时是长豫牵着他的手走在冰冷的宫殿间,又时是父母在树下拌嘴,父亲总说不过温温柔柔的母亲,便是如此也是满脸笑容,还有吴潼,他们俩也算是有缘无分她亲手把他推开,也亲手终结了未来,还有,曹虞,好不容易从泥淖里爬出来,却终究和他一起再一次陷入了泥淖当中万劫不复,还有……还有那再也淋不到的北疆风雪,再也回不去的那些人和事……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舅舅,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那人脚步一顿,复又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掌心躺着他小时候同姐姐去庙中拜佛给他求来的护身符,这条路,这么长,这么冷,终究还是他一个人往下走去。

赵疏知道自己哥哥的罪行,便是罪无可恕,只等着上头一整理便是赐死,可那是他哥哥,他不能让他在外面迷了路,终于面前的大门开了,“赵长豫。”

赵疏疾步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天牢,原以为这天牢该当是寸草不生,却不想天牢外竟种着葱郁的树木,这满是希望的绿意,往往才是对身陷囹圄之中的人们最大的折磨吧。

赵疏没有想到,他在这里见到的人居然会是冯园,冯园把一张纸递给他,上头是兄长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遒劲的仿佛一头不知后路的倔牛。

他说,死了便火化了,干干净净的留一抔土就好,天涯海角也算能陪着他。

他原以为兄长最后会写一段话要他好好的活着,却不曾想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了从前教过他无数次的诗句。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赵疏伸手接过那装填着他兄长的坛子,前几日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人,现如今却只剩下一抔没有温度的灰,赵疏仿佛人还在一般亲昵的蹭了蹭那坛子,泪水啪嗒一下落在了那坛子上。

冯园不忍开口道,“小公子莫要灰心,日后在北疆好好的建功立业,风风光光的回宁都来!”

赵疏强扯出笑来,“谢谢公公。”

却是抱着那坛子有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往外走,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他更愿意相信兄长是出于让他日后好好生活而对他编织的谎言,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兄长原是松柏,绝不易节,便是绝境,也不会有半点叛逆大楚的心思在,他的兄长,不愚忠,也不逆来顺受。

现如今这世道,便是天子便为正道,天地浩渺,到底赵疏只能够在清净的佛堂寄留了兄长的孤魂。

宁都城外,长亭古道,古来多送别,折柳相留抑或是赠与当归,期盼平安归来,赵疏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那座繁华的都城,再见了,他的年少恣意,便一夹马腹往北疆去。

宋其看着温姜这苍白至极的脸色,正欲开口,却瞧着自家公子望着那远去的少年怔怔出了神。

那日公子不管不顾的便孤身去寻了赵小公子,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找到公子的时候,宋其自问跟着温姜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那般狼狈的公子,明明是孱弱的风一吹都能倾倒的身体,却是被那大雨浇的几乎没了温度。

这小公子在天牢门口游魂似的等了几日,他家公子便是高烧不退了几日,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公子手里却紧紧的握着那个玉铃兰的坠子,竟真的咬牙挺了过来,眼巴巴的赶来却只能远远的瞧见他的背影。

“宋其,找人跟着长豫到北疆,我不放心。”

宋其叹了口气,早知道公子无论如何也对那小公子是狠不下心来。

却不想方才回去便撞见了恶心的人,梁元自是满脸的春风得意,“阿姜现今大喜,这不就赶来庆贺了?”

亏得这梁元看着他家公子这模样还能笑得出来,却不曾想温姜抬头看了看那晃眼的红灯笼,竟是开口说了一句,“挺好的,留着吧。”让他时时刻刻都记住现在的无力!

梁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想去取代宋其的位置扶温姜,却被温姜一把甩开了,动作过大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梁元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动你,不动你,阿姜你好好养病,我们来日方长。”

温姜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讽刺。

梁元远远的看着温姜离去,无奈的叹道,“阿姜就是这个性子,怎么着都不开心。”

“公子……可要属下着人半路截杀?”

梁元一个冰冷的看白痴的眼神那侍从险些便腿一软跪了下去,“白痴!这是打算当着军中的人动手?还不如直接挂面旗子写是我梁元要杀他,等着陛下问罪查到我头上来?再说了,死从来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倒不如,看他在烂泥里挣扎来的爽!我倒要看看,日后那潦倒自弃的赵疏,阿姜可还会存半分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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