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52)

侍从心下嘀咕，可不就是潦倒自弃了才心疼的吗？

梁元冷笑了一下，阿姜这性子，便是最瞧不起一经风雨便自暴自弃的了。

大楚南有倭寇北有北蛮，南边近年来便是以那梁家为中心，而北边则是以程揽程大将军为首，这多年来虽说是屡有战乱，终究并未让那蛮夷冒犯大楚半分。

北疆苦寒，尚未到北疆地界这气候便是大不相同，宁都这时节还可春衫薄，这地方的草木早晚却已然撒上了霜色，每年便有从其他地方征召的士兵前仆后继的赶往这片苦寒之地，为的只不过是守住大楚的边界安宁。

赵疏先前身上便带了伤，一路奔波回了宁都伤势便已然有加重之势，加之后来侯府覆灭，处处殚精竭虑，也没有能够好好养伤的机会，不过跟着走了几日，竟隐隐的发起烧来。

赵疏自问从小便是上山下海，被人说是个不知疲倦的猴儿，也鲜少生病，这往日里便是缠绵病榻的人生起病来倒算的上是家常便饭，倒也危险不到哪里去，最可怕的往往是那些平日里极少生病的，一旦抱病便是缠绵不去。

“这小公子还真是娇贵，连风都吹不得了？这才走了几日，还没遇上风雪呢，就这个样子。”负责看管的士兵一脸鄙夷的道。

“宁都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可不都是一个德行吗？你能指望这个好的到哪里去？”

“咱们这么说是不是不大好啊？毕竟这人家刚被……”

“有什么不好的，听说陛下可是大发雷霆，直接叫滚呢，还有他家里头犯得可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陛下能看在和长公主的手足情谊留下他一条命都算仁至义尽了，就是死在北疆也没人在意。”

“这种谋逆的狗贼，陛下居然还留着一条命呢？照我说，这种人就该挫骨扬灰咯！咱们在外头辛辛苦苦的，他们倒好自己家里头起火了！”

“这你可不知道了，人家可是大义灭亲，亲手把自己哥哥送上绝路了呢，蛇蝎心肠啊！”

“不忠不孝不义占绝了，留在大楚也是个毒瘤！”

赵疏头疼的厉害，身上那些箭伤也隐隐作痛，所幸这北疆苦寒倒也不用担心化脓，耳边不断的灌进那些话语，心痛远比病痛难熬的多。

赵疏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们说的也对，他的确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父兄谋逆，为了自己的小命说什么大义灭亲，像他这种人，死了也好。

不知怎得喉间涌上一阵甜腥，又是猛地一阵咳嗽，牵扯的身上那些箭伤隐隐作痛。

意志模模糊糊的有时候赵疏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睡梦当中还是清醒的，一闭眼便涌现出曾经的那些回忆来。

北行路上条件艰苦，好容易守着篝火能睡个好觉，却不想刚睡下便被人推醒了，那士兵满脸的不耐烦，一睁眼瞧见是赵疏，态度更加恶劣起来，“怎么了？我们大少爷还想要八抬大轿抬着去不成？”

“不是，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士兵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大少爷受不起苦的娇贵的声音？”

赵疏那点子脾气似乎随着长宁侯府一道都去了，便是这般嘲讽的语气竟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依旧诚恳的道，“方才有马蹄声。”

“怎么着？马蹄声还委屈大少爷您睡觉了？嫌吵不是？大爷我告诉你，往后去就是马蹄子从你脑袋边上踏过去，你也得安安稳稳的睡咯！滚滚滚！别来打搅你大爷睡觉！真以为自己还是宁都城里千尊万贵的大少爷啊？老子的耳朵都是摆设不成？”

赵疏叹了口气依旧孤零零的一个人靠在树下，许是他听错了也不一定，他上一次见到大将军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将军兴致勃勃的跟他说了不少北疆之事，甚至于连北蛮和大楚的马蹄声也有区别，方才，那声音，的确不像是大楚的马蹄声。

不过，先前说大楚和北蛮有过马匹的贸易往来，此处又离北蛮还有一段距离，许是他想的多了。

所幸那奇怪的马蹄声只不过响了一晚上，赵疏也只当自己是在杞人忧天罢了，又往北行了几日便到了边界的驻地。

负责这些新兵的人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一个一个的念着分配着该去何处，最后却只剩下了一个赵疏，这人却仿佛全然忘记了赵疏这个人一般，合了册子便要走，“大人，我……”

“哟，我们哪里敢支使您呐。”便是嘲讽的抱着那册子看着他，这周围原先便有许多人，此话一出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原先一路同行的时候只觉得这人生的个娇生惯养的好模样，今日看来只怕是身份不简单啊，一时间周围人看赵疏的眼神都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