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74)

“长豫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程揽还对你哥怀恨在心虐待你？”

赵疏强撑着摇了摇头，一圈一圈的解下手心的那发带，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羊皮纸，酒师父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喃喃道，“木鱼花……”

赵疏点了点头，却不想酒师父直接原地暴走了，“长豫你是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了？你是不是为着这破玩意儿去了北蛮？”

若是赵疏现如今好好的，酒师父说不准便要拎着他的脖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人了，偏生这人说是强撑着一口气也不为过。

“今日是第九日……”

酒师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抱来炉子当即便处理起这药来。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图什么！”

赵疏听着酒师父这骂声，强撑了多日的精神终究一点点的卸去，最后头一点一点的便陷入了黑暗。

赵疏再一次被疼醒了，这一次却当真是连心之痛。

酒师父又从他身体里取出一根纤长的银针来，看着他疼的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的样子，不由得道，“你这身上被人按了这么多银针，保不齐五脏六腑就被搅得个稀碎了，你还敢去七羽山找木鱼花！温姜是你什么人啊！”

赵疏咬着布巾含糊不清的道，“仇人吧。”

他这多日也不曾换过衣裳，血水把衣裳和肌肤几乎都黏在一起了，好容易酒师父把那里头的黑衣卸下，赵疏却成了个血肉模糊的人。

“还真是你仇人！为着你仇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人可不就是来向你寻仇的吗？”

赵疏笑了笑，一边忍着疼一边开口道，“那木鱼花……”

酒师父翻了个白眼，“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都那么拼了命的把东西带回来，我就是用尽毕生所学也一定帮你把那药给炼好了，到时候也不知道那温姜会是什么模样。”

赵疏的声音低了低，“别告诉他。”

酒师父一着不慎力道重了些，赵疏当即痛的便是一声呜咽，“长豫！你真是脑子有病！你这么拼了命的把东西带回来，就为了他那个奄奄一息的孱弱身子，还不让我告诉他？”

“告诉他又能怎样呢？藕断丝连的大家都不痛快，倒不如就这样治好了他的弱症，也算是偿还了当年害的他全家覆灭他颠沛流离落下的这一身伤病，往后……往后便是各自安好吧……他走他的青云路，我吹我的北疆雪。”

“你们呐……当真是造化弄人……”就是摇了摇头，叹道，“只怕你不想这样也不得不这样了……”

赵疏心念一动，“什么意思？”

“那药的药性猛的很，他那经年累月落下的病，一旦根除了便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其中苦痛不比你现在差到哪里去，这般苦痛折磨之下，只怕不少记忆都会烟消云散，而且这药的后劲之下，保不齐有段时间他的视力听力甚至于言语都会暂时的失去……欸……长豫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赵疏倔强的道，伸手揩去眼角的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他会把自己一起忘了吗？以前那些时光……也会一点也不剩吗？真的是要形同陌路了啊？

方才剥离衣裳取出银针那般疼痛他都能忍着，偏生说一句温姜可能会把他忘了却是直接哭了出来，这孩子……

虽说自己口上说了无数遍此后形同陌路，可这般说来，竟是心如刀割，赵疏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躺了几日，却不知为何总想着酒师父说过的那番话，不自觉地就淌下泪来。

其实……这样也好……他不记得曾经和他的过去，无论那段时光是做戏还是真情，至少他日后心中再没有别的牵挂，就让他舒舒服服的去走那青云途吧。

酒师父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洒脱，情之一事，无怪乎人，单只深陷其中的两人知道其中奥妙，若是一个忘了一个却是记入心扉，那才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赵疏躺了几日，好容易身上的皮肉长回来了些，正打算起身起看看酒师父那炉子是何模样了，却是听得叩门声，拖着重伤的身躯正要去开门，还没等手碰到那木门便听得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一声酒师父，却是生生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酒师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赵疏闪身躲在屋后，酒师父方才开了门，却是一身青白衣衫自末梢渐渐染白好似披了一身的清冷月光，只是这人眉宇间却不似往昔平和，眼底亦有风霜。

酒师父骇了一下，“施主怎病成了这副模样？”

赵疏下意识的想要去瞧他，却是握紧了掌心，疯狂的安慰自己，等那药服下了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