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75)

“酒师父可是有长豫的消息？”

酒师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先进来吧，外头风大。”

温姜点了点头跟着酒师父进了屋子，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混合着药味的奇怪味道，酒师父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榻上，赵疏不知何时已然收拾的妥当看不出半点痕迹。

酒师父咬了咬牙，开口道，“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株木鱼花，恭喜施主终不再受病痛所扰。”

温姜的眉宇间却并无半分的喜悦，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酒师父的手，“长豫是不是来过了？”

“施主先前与住持大师有旧，贫僧为施主筹谋自是应当，施主来的正是时候，这药方才做好，施主还是尽快……”

却瞧见温姜那眼眸中的光亮渐渐的散了，“不过是家母当初递了一杯水罢了，谈何有旧，酒师父可知长豫的消息？”

却是三句话不离赵疏，连酒师父说的那能彻底治好他这弱症的药都全然抛在了脑后。

酒师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长豫先前便一直想要帮施主治好这身弱症，贫僧也听说长豫遭逢不测，不过长豫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不过几日便能够回到北疆去，施主还是莫要忧思过重的好，若是等长豫回去了，施主却出了意外，那便是得不偿失两相苦痛了。”

温姜苦笑了一下，“只怕长豫不愿见我。”

“施主……”酒师父余光瞥了一眼窗外，“施主想来应有苦衷，现今这侯府覆灭，若是长豫真出了意外，这世上除却施主只怕再无人相知。”

门外赵疏死死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来，他们的曾经，似乎就要这样简简单单的消散殆尽了。

温姜紧锁的眉心终究舒展了一点，是啊，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些躲在背后的人，他要他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酒师父把炼好的药化了水递给他，温姜瞧着那黑漆漆的药正要仰首饮下，却听得酒师父说，“这药药性极猛，施主这病由来已久，治愈便是如脱胎换骨一般，其中苦痛难熬，极有可能便会忘却一些人事，施主可要先记下些什么？”

温姜一愣，看着酒师父递来的纸笔，不做思考便提笔写了两字紧紧的握在掌心，“若是我不愿意忘，便不会忘。”

酒师父欲言又止，这药远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这药药性猛，而后便有一段时日可能会对目力听力甚至言语产生影响。”

温姜愣了一下，“多久？”

“十日吧。”

温姜却是笑了笑，“正好。”正好趁这个时候他要去看看长豫生活的地方，淋一淋那北疆的风雪，“酒师父，你信不信，我不会忘。”

便是他知晓这药的厉害，还是甘愿给他一个希望，也给外面的长豫一个希望，“我信。”

温姜便是仰首一饮而尽，这药起效极快不多时温姜便如堕冰窖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是被揉碎了重组一般。

脑海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啮，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起来，一片漆黑中，温姜似乎回到了幼时，那时母亲笑着对他说一句晚安，可等温姜醒来的时候，抱着他的人手脚已然是僵硬了。

那个原本出身名门受尽万千宠爱的女子终究不堪生活的重负以自己最为老丑的面貌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间，也离开了她深爱的孩子。

温姜本是遗腹子，母亲身体原本便不好，又是颠沛流离早早的便生下了他，便是胎里就带了弱症出来，十日有九日烧着迷糊着。

他的母亲虽是病弱却是一身傲骨，彼时江家人便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为着孩子心甘情愿去做那些受旁人轻贱的粗活，毁去自己的容颜，只为了给孩子一个平安的童年。

可是事与愿违，终究还是不堪重负早早离世。

温姜便成了这世上那些举目无亲之人中的一个，他生的一副好容貌，母亲又极为看重他的诗书，便是在那药铺子里头帮工，顺带捡一点药渣子维持自己的生命。

可有一日，前来购药的人却是瞧上了一旁安安静静的温姜，温姜孤傲，断然不肯做那些媚人之事，于是乎，他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都失去了，小小的一只被关在柴房里就等着他什么时候自己亲手折断了自己的一身傲骨，可是温姜终究是温姜，便是拼死从那柴房逃了出来，满眼皆是铺天盖地的白雪，他就在这样的雪中，拖着一副病弱的身体茫然的不知去往何方。

就当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遇见了那个贵人。

21、故人

这贵人原是个喜欢养蛊的，便是把他四处搜罗来那些瞧得上眼的孩子都关在哪里，有人日日教授诗书计谋，却是丝毫不管人死活，只求他们勾心斗角厮杀到最后方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