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成全(2)

向来不懂及时刹车，只在闯祸后再诚恳道歉。脏东西怎么擦也擦不掉，送去干洗又不好意思，于是就调了个个儿。

污点揩拭不掉，翻个面于事无补，风平浪静应付过一时，但注定自欺欺人的招式不会长久。

“别拍了，扔了吧。”林冬对着那条地毯说。

夏晓天咧嘴笑了一下，标志性的恶劣张扬的笑容，带着忘乎所以的狂妄，以及势在必得的自信。

“门都没有，我的东西要扔要留全凭我自己决定。”

嚣张不过两秒，夏晓天下意识叫了一声，一块尖锐的碎碴扎进了手里，红色的鲜血由掌心向指尖蔓延。

“报应。”

林冬不带感情地丢下这两个字，转身便去拿了药箱，温柔地给夏晓天处理伤口。这份温柔也带刺，林冬视而不见那瓶碘伏，拧开酒精，像泼狗血煞霉头似的洒了一大片。

“嘶——”

夏晓天钻心的疼，浑身都在抖，任由林冬虐待似的帮他清理伤口，靠近了将脑袋抵在了林冬肩上，低眉顺目地说。

“宝贝，我知道错了，死都不会再犯了。你也出够气了吧，不然你再打我一顿，操我一顿也行，别整天给我甩脸子了。”

不知多少次的争吵，都是以夏晓天这样没皮没脸的话术而消解的。次数越多，林冬越发觉，夏晓天根本不是真心认错，只是将这当成一条快捷通道，不由分说也不计后果地过度使用。

在一起七年，摩擦矛盾不会少，但不会全是一个人单方面的错，林冬有这点自知之明。在每次林冬想开诚布公谈一谈前，夏晓天就像现在这般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以一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态度高高在上地主动低头。

但这次林冬铁了心。他试过不去想，试过放宽心，辗转难眠发现还是徒劳后，甚至试了犯同样的错来报复。但当一切成真，恍然察觉，他报复的并不是夏晓天，而是这段经营了七年的感情，风吹雨打岌岌可危的感情。

在最后一丝一毫美好回忆被耗尽前，再见面不做仇人的祈愿下，林冬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

“夏晓天，我们分手吧，我累了，真的。”

末尾的程度副词暗示了林冬坚定不移的决心，但夏晓天只当心被蒙了猪油没听懂，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我不累。”

第2章 几个七年

人的一生有几个七年？取决于能活多长，长命百岁的话就是十四个。

对林冬来说，和夏晓天在一起的七年，仿佛一辈子那么长。这是他耗尽心血，花费精力打磨得最久的一件作品。

夏晓天的穿着打扮，发型香水，乃至数码产品，都是林冬给挑的。他有一种极致严苛的审美标准，并非肤浅的高级低级之分，而是腔调，符合这个人的腔调。

林冬从同一间买手店给自己和夏晓天买衣服，但严格地将衣柜划分成两个区域，他的修身剪裁利落的衬衫，夏晓天的宽松运动风的T恤。俨然分隔成天差地别的两派，以他们各自从事的职业作为依据。

即使他们尺码完全相同，但林冬也不允许夏晓天穿他的衣服。有几次夏晓天着急出门随手抓起就套上了，回到家后就被林冬蹙着眉一通数落，夏晓天恍惚错觉自己裸体上街了，被风化警察逮住了一通训。

飞驰在早高峰道路的迈巴赫S480，诡异地与周围车辆隔出一段太过安全的距离。车内氛围也是降至冰点，无人开腔搭话，只有车载音响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歌单也是林冬录进去的，净是夏晓天听不懂的英文歌。

一次夏晓天送女同事回家，副座女生刚听到前奏，就激动地嚎了一声，以为遇上同好，滔滔不绝地倾吐对这个小众乐队的喜爱之情，化身专业乐评家将新专辑的每首歌都点评了一遍，最后意犹未尽地问：“对了，他们去年来内地开演唱会了，你去了吗？”

夏晓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女生受到鼓舞，没完没了地继续倒豆子。林冬自诩冷静自持，但在这件事上也稍稍放纵，虽不至于盲目追星，但时间地点范围允许内的演唱会，也是一场不落。

至于夏晓天，就去过一场，还不是去年那场。

车在市中心某座商厦楼下刹停。林冬解了安全带，正欲推开车门下车，手却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掌攥住，创可贴的触感在手背摩挲。

“下班我来接你。”夏晓天低沉的嗓音响起。

林冬冷淡道：“不用了，可能要很晚。”

夏晓天积极开动脑筋：“滴滴都下架了，你更难打到车了，我来接吧。”

林冬抽回了手，在无声中权衡利弊，最终点了点头。

在那件事发生前，夏晓天真可谓称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随叫随到，随接随送，比配个司机还要方便。虽说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但从未听他本人抱怨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