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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46)+番外

“我自然希望冯公子凯旋,换得大夏太平。”云婵答得明显客套而不带感情。冯子沅却似听了什么绝好的消息般,陡然松了一口气,笑容深了许多:“如此便好,即便陛下当真要臣的命,臣也会‘勉力一试’——活着回来。”

他迎上云婵的目光,笑意中有让云婵避不开的温暖,轻轻又道:“哪怕长公主方才只是客套。”

云婵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辩白一句以解尴尬,他便起身告辞了。施施然一揖,没有过多的言辞,转身离开。

那一袭灰白色元宝文大氅在行走间袍摆清扬,勾勒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云婵愣了好一阵子,几乎无法相信他和那个在长乐宫中所见的纨绔公子是同一人。

“他对你还真是上心了。”

身侧突然响起的话语使得云婵一惊,猛地侧首望去,见霍洹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望着殿门的方向,神色沉得有些发寒。

“我从前确是不认识他……”云婵下意识地解释道,生怕他疑她和冯子沅当真是青梅竹马。可话一出,又觉得是越描越黑,顿时闭了口,不再说了。

“知道。”霍洹笑了一声,走了过来,在冯子沅方才落座的地方坐了下去,思忖着缓然道,“他刚才的说法,还是挺吓人的。”

“嗯……”云婵望着他讷讷应了。

“所以朕不解释一下,是不是不太合适?”他懒懒笑着,以手支颐,“容我想想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霍洹表面风轻云淡ing:朕不解释是不是不太合适?

霍洹内心狂风呼啸ing:次奥冯子沅你个被害妄想症!阴谋论爱好者!高端黑!蛇精病!去死吧你!滚滚滚!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居然在我女票面前黑我!

☆、第40章 山中

是以霍洹沉容静思、云婵正襟危坐,如此面对着面地安静了好半天,前者一声长叹:“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就按你方才同他说的吧——我不是那般阴险小人。”

“……哦。”云婵一边应着一边翻了下白眼,看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稍一偏头,问说,“陛下今日很是清闲?”

“逐客令么?”霍洹睇着她一笑,“‘清闲’二字说不上,倒也不算忙。想要出宫走走,同往?”

“……好。”云婵轻哂着点了头。也确是有几日没有见到他了,虽则都在宫中,但云婵觉得他总政事繁忙,时时想去见他又时时担心给他添了麻烦。此番是他出言相邀,她自然愿意同往。

一路上,云婵止不住地一个劲儿看他,看出他似乎多了些疲惫,便只是安安静静的,一语不发,任由他闭目养神。

“你再盯一会儿,我是不是就要穿了?”他仍阖着双眼,眉目带着笑,一顿,又言,“有话便说。”

“没什么……”云婵悻悻地别过头去,看向帘外。默了一会儿,又转回头来,“那日听兄长说了些事……”

“哦?”霍洹睁了睁眼,“你想问什么?”

云婵认真思了一思,眉眼一弯,口气轻快:“兄长说有人骂得厉害,许多话说得难听。臣女便想着——‘呀,这一仗必定要大获全胜才好,若不然引得朝臣百姓皆不满,数算起这账来,还是臣女贪那一口羊肉惹的事。到时候羊肉没吃着,还背个骂名遗臭万年,不划算。’”

她 这听似随口说来的俏皮话,实则也是经了小心的思量。今日他提起带她出宫,实在突然。云婵心下琢磨着,未必只是想随处走走,说不准就和连日来的诸多事务有关 ——若当真如此,他目下本就多少有所心烦,万一一会儿在街头坊间听了什么不好听的,无异于火上浇油。与其那样,还不如她先把事情提起来,他冲着她发火,总 也比生闷气强些。

“你一贯知道早作思量。”霍洹笑看着她,身子向前倾了些,用手托着下巴,又道,“琢磨的这么清楚,怕么?”

“怕 什么?臣女想的是,若有朝一日当真背了那般骂名,就更加不要委屈自己,活得极尽痛快才好。”她说着衔起笑来,也往前倾了身,同样以手支颐,和他离得不过两 乍距离,“到时候……酒池肉林倒是不必,宫里能得着的珍宝陛下可不能亏了臣女。原本口腹之欲就没捞着,非得从旁的地方补回来不可。”

“嘁。”霍洹觑着她轻笑,俄尔忽抬起手,手掌从她额上一抚而过,“拐弯抹角说得真想得开。你不就是想劝我别在意旁人议论么?听出来了。”

被戳穿了当然有点尴尬,云婵倒也不在意,肩头一耸算是承认了,又道:“也不全是。臣女更想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目下骂得厉害、打败仗也有可能,但是到时总有到时的活法,陛下别为这个劳心伤神。”

“……谁‘劳心伤神’了?”霍洹下颌轻抬,一脸不承认的样子。云婵瞥一瞥他,也不争执,轻哼了一声再度别过头看窗外,懒得理他。

.

云婵始终没有问他去哪儿,只觉得行了好远。直至下了马车,抬眼一眼……果真是行了好远,已出了城了,眼前一片广阔,草木生得无规无矩,又都繁盛得很。

如此看来……当真只是想寻个地方散散心?

云婵安了心,随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一处山脚下。

山上有不少枫树,眼下正是枫叶火红的时候。多半都还在枝头上,放眼望去,将小山染出一片片鲜艳;又仍难免有些许已凋落,夹杂在草丛中,红得星星点点。

云婵抬头眺望间蹙了眉头,只觉眼前各样草木相连着,连山道都看不到,可见路不好走。霍洹回头看看她,笑问:“没来过?”

云婵摇头。

“看着不好走,其实是有路的,只不过现在被枯草残枝遮着看不到。”他将手递向她,话语温和,“我扶着你。”

云婵稍稍犹豫之后,将手交到了他手里。已是秋日,她的手总是有些微凉,他的手倒是温温暖暖。那暖意在手心里延绵不绝,又顺着手心向上传着,缓缓的蔓延,让她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仔 细感受着脚下,起初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石头硌了或是被枯枝划伤。走了十余步,便发现他所言果真不假——那厚厚的草叶间,确实是有一条山道的,两旁没有石 块,因树离得远些,连枯枝也没什么。行走其中,只有微干的小草划过脚踝,隔着中裤传来丝丝轻痒,断不用担心划伤。

他虽然也为她放慢了步子,但仍能看得出来已对此处熟悉得很。在何处转弯、从何地绕过,不用多半分思索。云婵便有些好奇起来,望一望他,问道:“陛下常来?”

“是。”他一点头,轻言道,“这儿有位故人,得空时便来看看。”

……故人?

云婵依稀记得,她回家“自省”那次,他恰好出宫,也提起是去城外见一位故人。但是两次以来,他都是言及此止,不再继续往下说,不同她解释那位“故人”是谁。

云婵难免好奇,忍了一忍到底没问。他若想告诉她自然会说,既然不想,她就不提。

一会儿若带她去见了面……

是他自己不说,她若失礼也怪不得她吧。

云婵一边窃窃地打着盘算一边闷声低头继续随他走,眼看着到了半山腰处,霍洹脚下忽地一停。

云婵随之停下,刚欲说话,抬头便见他面容冷了下去,沉默了须臾,清冷一笑:“跟得真紧。”

……什么“跟得真紧”?

云婵不解,他原地转过身来,抬头四处一望,朗声道:“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出来回话,此事朕便不提。若不然,朕到长乐宫去问皇太后,你们谁也活不了。”

犹是静了一阵子,没有半点声响,云婵心里有点发怵,简直要以为他能看到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