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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时光深处(3)

每逢放假,同寝室室友嚷着要回去睡个天昏地暗时,如约都只有叹气羡慕的份。

应家人丁单薄,从祖辈起便是这样。

如约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惜因为身体不好,七岁那年没能抢救回来。等后来有了如约,老爷子的宠爱也从来不是溺爱,从小便对她严格要求。

不论是课业成绩,还是身体素质。

哪怕后来如约的父母离异,父亲早逝,老爷子也没有因为这些原因对她有过任何的放松。

眼看着孙女原本酥干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了,应荣峥这才挥挥手示意如约去边上休息一会:“我看你啊,每回来一次,体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应如约默默地喝着水,不发一言。

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忙得连休息都是争分夺秒的,哪还有时间去锻炼身体。

没听见应如约说话,应荣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如约沉吟片刻,回答:“我给S大附属医院投了简历,等下周的工作日应该就能收到面试的消息。”

应荣峥微抬了抬眉,眼里晕开一丝笑意:“这么有自信?”

这点自信当然有。

应家是医学世家,祖上还出过宫廷御医,荣耀一时。如今挂在客厅里的匾额,就是那时皇帝亲笔题字亲赏的。

远了不说,这往近了算。

如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是从事医生行业的骨干,从小耳濡目染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她算是比别人先迈了好几步。

若是这样都没点小骄傲,她也不叫应如约了。

如约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抬起头时笑得格外灿烂:“在A市没人认识我,但在这里,谁都知道我是您的孙女。没几把刷子,我哪敢回来给爷爷丢人。”

应荣峥被她几句话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几声:“我应家的女孩就该有这种气魄。”

话落,似想起什么,应老爷子的表情一肃:“你前阵子不说想泡温泉嘛,趁还没入职,陪我这个老头子一块去泡泡。以后忙起来,可就没时间了。”

应如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爷子:“温泉?”

应老爷子退休后,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早起晨练,养养花,浇浇水,晒晒太阳,遛遛鸟。也愿意讲究下,花上几个小时去厨房做几道菜,熬一锅汤。

如果约上了朋友,也许是邀请回家,品茶下棋;也许是去茶楼会所听个曲,研磨时光。

总之,把日子过得快跟民国时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爷们一样了,如装裱在画框里,井井有条。

温泉这个词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时髦了。

应如约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问:“爷爷,别是您有朋友开了温泉会所让你去捧场吧……”

应老爷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约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对你有心了?”

应老爷子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地击中如约最酸软的那处肋骨。

一瞬间,如同被喂了一口柠檬汁,酸得她牙齿打颤。

啊……

要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4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3

S市地处华东,秋季漫长。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树叶已落了近半,温度才认真地开始逐日下降。

雨下了一整夜。

从凌晨起,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清晨,刚停。

应如约昨夜嫌房间的空气有些滞闷,开了小半扇窗,等她早晨听着雨水沿着屋瓦落在窗框上的声音醒来时,地板已凝了不少滚圆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她赤着脚踩上这片湿漉的地板,正欲关窗。

目光却落在楼下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白得很是醒目的路虎上。

那是温景然的车。

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地板有些凉,未等她出神多久,从窗外卷来的凉风从她锁骨间拂过,不远处有树枝被风吹得晃动,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珠子,又卷下一地枯黄的落叶。

应如约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这才恍然发觉,S市的冬天开始了。

温泉会馆有些远,靠近邻市,坐落在东居山的山腰上。

要走S市通往A市的高速近两小时,下了高速大约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东居山。

应如约昨晚知道行程时,愣了许久。

她的驾照是在大学时考的,可从领到驾照那天开始她就再没有碰过方向盘一下,完全是个有证也无法上路的马路杀手。

别说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A市,即使放假期间回了S市,也是和应老爷子住在御山。

然应老爷子出个门都讲究锻炼身体,低碳环保……家里空旷的车库里只有一辆年纪快和她一样大的自行车。

这意味着,她需要搭便车。

这便车,显而易见的,只能是温景然的车……

应如约有些抗拒。

她只要一想到要和温景然待在一辆车上两个小时之久,她就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可这抗拒她又不敢让老爷子发觉,只能顺从又假装愉快地应承下来。

直到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后座,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仿佛终于松缓了些。

她靠着座椅椅背,手里还拿着片刻前温景然递来的豆浆,热得有些烫手。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看了从上车起就一直望着窗外的如约一眼,低头扣上安全带。

启动引擎时,车身轻微的颤抖。

仪表盘的指针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机械的提示声里,他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放了毯子。”

应如约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座椅,椅垫上正整整齐齐地叠着几条薄毯,还放了些……零食。

莫名的,仿佛此时有人正注视着她一般,如约脸上有些燥热。

她抿了抿唇,轻“嗯”了声,低头咬住吸管。

一杯豆浆,喝得她有些饱涨。

虽然没有困意,如约仍旧闭起眼睛。

温景然正在和应老爷子谈论一起病例和治疗方法,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提琴的乐声。

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应老爷子从医一生,门下的学生众多,不乏有天赋者,可唯有温景然是他最为赞许的关门弟子。

就连老爷子平时教导应如约时,多半都以温景然为例。

想到这,应如约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

起初应如约还只是假寐,可到后来不知何时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车停下来时,她才迷茫地睁眼醒来。

车窗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她抬手抹开一小块,一眼就看见了东居山温泉会馆正门口矗立的规派又大气的四龙抱柱喷泉。

S市的温泉并不多,东居山的温泉会馆是这仅有的几家温泉会所里最独特的一家。

它位于东居山的山腰,并不对外开放盈利,只针对某些名流权贵,是个私密性非常好的高档会所。

但比起它的神秘,和针对性开放,更久负盛名的是立在正门口的这口喷泉。

几年前,东居山温泉会馆开馆前,在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了当晚众人争相拍买的四龙抱柱石柱,就放在温泉会馆的门口迎客。

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在当时引起过一片哗然,更是为东居山温泉会馆吸引了不少关注,一战成名。

应如约还记得,当年看到这个轰动一时的消息时是在一个晚间财经新闻上。

她抱着水果盘缩在沙发角落里吃菠萝,果肉还未咽下便嘟哝着评论道:“几百万买一尊石柱放门口迎客,不是富二代就是暴发户。”

正在削苹果皮的人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平静:“他叫温少远,做酒店服务业白手起家。”

应如约正好咬到一口酸菠萝,忍不住眯起眼:“好巧,他也姓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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