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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183)+番外

穆澜拈起一条油酥小鱼儿嚼着,饮了一口酒,喃喃说道:“哑叔,我去过京城松树胡同了。我都想起来了。”

哑叔一动不动地跪坐在旁,并不吃惊。

穆澜冲他笑了笑:“原来您也知道。”

也许是回到了杜宅,面前是待她温暖慈祥的哑叔。穆澜的心情很放松。她一瓶接一瓶地饮着酒,清亮的双眼渐渐浮起了醺然的酒意。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没有半点伤心的模样:“……我受伤逃进了下水道,勉强能站直了身体。都说伤口上洒盐疼得很。没腰的污水刚好浸到我腰间的伤口,疼得都没了力气。我一直防着穆胭脂。转身的时侯想,说不定我想错她了呢?好歹把那本书给了她,做了十年母女,最差的结局也就是扔下我,让我自生自灭的吧?她还是捅了我一刀……明明防着她,我都没有避开。不是因为受了伤比平时迟钝。而是我也在算计。真让我避开了那一刀,我担心避不开她致命的第二刀。老头儿常说我聪慧,她真被我算准了,没有杀死我。可不就让我活过来了?”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随手扔在了案几上,打了个酒噎:“她应该庆幸没有当场杀了我。可不是么?她啊,只拿到了一张白纸,一张白纸啊哑叔!哈哈!我在库房里就多了个心眼,掉了包。真的在这里。她养了我十年,就为了这个。我要毁了它!天底下就只有我知道了。我要她着急……偏不告诉她!要不,也让她等上个十年八年再告诉她?”

穆澜大笑着,醉意上涌,将信封撕成了两半,站起身踉跄着朝着池塘扔去。许是大醉手中无力,信封极轻,飘落在了平台边缘。穆澜双腿一软,扑通倒在了平台上,闭着眼睛就此睡着了。

哑叔默默地将信封捡了起来。

撕成两半的信封里露出白色的纸边。哑叔将信封放进了怀里。他拿起旁边的披风搭在了穆澜身上,安静地离开。

回到房中,哑叔关了房门,将信封拿了出来。他的手指颤抖起来,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将信纸抽了出来。

展开信纸,上面工整地写着:“祭酒大人……”

这是封写给国子监祭酒陈瀚方的信。哑叔愣住了。

门在这时被砰地推开了,穆澜满身酒气靠在了门上,还在往嘴里倒着酒。

哑叔转过身,挡住了桌上的信。

穆澜手里拎着酒瓶,往嘴里倒着酒,自顾自地说道:“哑叔,您一直跟在老头儿身边,您说他是真心疼我,还是和穆胭脂一样。收养我教导我,就为了把我当成一枚棋子?我想不起六岁前的记忆,就是一把用得顺手的刀。我恢复了记忆,就可以让我找到我爹藏起来的东西?穆胭脂装了十年面具师傅,老头儿装了十年和蔼可亲,不累啊他们?”

哑叔猛然抬头看向了穆澜,似是震惊于穆澜对杜之仙不屑的语气。渐渐的一种叫悲伤的情绪布满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回到竹溪里,我就像回了家。这十年,您待我不比老头儿差。我当你像亲叔一样。”穆澜拿着酒瓶摇了摇,没酒了。她举起酒瓶往院子里猛地砸了下去,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房间,“别挡了,我都看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您的主子是穆胭脂。告诉她,八月十五晚上,我在老头儿坟前等着她。这两天莫要来找我,我想在家里清静清静。”

哑叔沉默地站着。良久他转过身,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里。他叹了口气,走到了床前,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口箱子。

他噗地吹去箱子面上的浮灰,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在了箱盖上,轻轻地摩挲着。

穆澜住在后院竹林旁的厢房里。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坐在池塘边喝酒。哑叔负责做好三餐,她照样吃得高兴。

哑叔没有解释。

穆澜也不提那封信和穆胭脂。

周年祭前一天的傍晚,雁行来了。送来了祭祀所用之物,带来了四十九个和尚,四十九名道士。杜宅前的空地被林家雇来的人搭起了宽敞的竹棚。林家的管事指挥着人布置起来,声势场面不亚于杜之仙过逝时的丧礼。

雁行看了眼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场面,上前拍响了杜宅紧闭的黑漆大门。

依然是哑叔开的门。他站在门口对雁行打手势。告诉他,穆澜谁都不见。

“我家少爷真有事找穆公子。哑叔,通融通融?”雁行说着就往里闯。

哑叔伸出手拦住了他。

盯着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雁行看了很久:“哑叔,您老的手生得好啊!一看就是双能开碑裂石的好手。”

哑叔瞳仁微缩,足下如钉子般,半分不让。

雁行只得摆手放弃,笑道:“好吧。那就请您转告穆公子。四月初二,有人在淮安山阳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还活在世上的人。”

他说罢转身离开。

哑叔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雁行提着盏灯笼,走过喧闹的人群,走向了竹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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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大概五点左右吧。看进度。

第200章 本不该活在世上的人

堂屋的桌上摆放着今天的晚餐。

穆澜懒洋洋地出来,隔着院门也能听到外面的喧嚣。明天办周年祭祀礼,今晚杜宅外不热闹是不可能的。她没当回事,揭开了盖在饭菜上的纱帘。

“有点丰盛啊。”穆澜没有为杜之仙守孝食素的念头,但今晚却多出了两道大菜。一盆竹笋炖鸡,一只桂花八宝鸭。她走到厨房外张望了下,厨房里没有人。穆澜皱了皱眉,这时侯哑叔居然不在家?难道是去找穆胭脂了?她扯了扯嘴角,回堂屋吃饭去了。

除了杜宅外,整个竹溪里浸在了安静的夜色中。

风吹竹摇,浓墨淡影的竹海像浪涛翻涌。在这一片竹浪中,竹枝上挂着的灯笼像嵌在天幕中的星子,格外醒目。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朦胧灯光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战甲,面容被战盔掩盖着,手里提着一双柄长七尺,锤形椭圆的立瓜重锤。威武如黑暗之神。

伴随着一声轻笑,粗壮的楠竹上飞身掠下身穿紧身武士服的雁行。他抱着剑笑望着来人,啧啧赞叹:“谁又能想到,昔日的金瓜武士陈良竟然隐居在扬州乡下,是杜之仙身边的哑仆。能与您一战,晚辈荣幸之至。”

粗糙的大手缓缓推起面甲,露出哑叔沟壑纵横的老脸。此时他的眼神不怒含威,双锤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老夫也未曾想过,侯继祖竟然还认得老夫。”他乍然开口,声如洪钟,惊起了林中歇息的飞鸟。

雁行吓了一跳:“你居然没有哑?”

“十几年不曾开口了。”哑叔叹了口气,似在慢慢适应着,说话极慢,“老夫声音过于响亮,为掩饰身份,只好装聋作哑。你究竟是何人?”

一面锦衣卫腰牌出现在雁行手中:“锦衣卫莫琴。山阳县河堤决口,是您老锤坏的吧?传闻金瓜武士一锤之力能达千斤。我猜……用了十锤?”

哑叔轻叹:“想当年,先帝赞老夫天下第一力士,赐了金瓜武士之名……老了,竟然用了三锤。”

三锤就将青石砌成的河堤捅开一个缺口,这是何等的力量。哑叔却甚是遗憾。可以想像当年力盛之时,他的威风。

“毁了河堤水淹山阳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丧心病狂的老东西!今天小爷先收了你,再揪出你身后的人!”雁行拔剑出鞘,剑身柔软,晃动间掠起一片银光。

“龚铁手下没人了?尽叫些小孩子来送死!”

送死二字震得雁行耳膜嗡嗡作响,他不由惊觉,眼神微眯:“佛门狮子吼?”

哑叔的一双铁锤似狂风急浪挥向了雁行:“老夫自偏僻处动手毁堤,不过是叫水冲进县城淹了低处的房舍,那就叫可怜?我陈家九族死了一万四千三百八十七人!谁来与他们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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