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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66)+番外

“你别顾及我。我只是想有人陪着吃饭热闹一点。”无涯端起了粥碗,斯斯文文地舀起一勺清粥。

穆澜搅和着面条看得一愣一愣的。无涯喝粥就像在做画一样优美。人和人真不一样。她也想优雅斯文一点。可惜老头儿告诉她,女子吃饭是数,男子吃饭是舞。数着米粒吃饭是女人作派。她要像男人,吃饭就要甩开膀子。她很是豪放地往嘴里塞着面条。趁着沉默吃饭的时间,寻思着无涯究竟从哪儿看到了自己的破绽,生出了疑心。

见她吃得呼呼生风,无涯感觉嘴有点淡,嗅着面香,悄悄咽了口唾沫。

正巧穆澜抬起头,看到滑动的喉节。男子的喉节!

在船上穿短襦衣,习惯在脖子上搭条围巾。换成直缀长衫,她的中衣领子比常人的要高出两分,且款式做的是对襟扣,而非普遍的斜领敞衫,能掩住她脖子。

她换僧衣时特意瞧过了,领口虽然矮,但并不明显。

无涯是看到自己的脖子,又觉得她骨骼比男子纤细才起的疑心吧?

十六岁可以说身子还没长成喉节不明显。南方男子骨骼纤细,甚至有些连北方女子都不及,也说得过去。方太医没看出来,无涯应该打消了疑心。

穆澜这样一想。突然就想到了林一川那身宽大的锦袍。林一川观察入微,他会不会也因此而怀疑自己呢?

穆澜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她的两腮塞着面条,鼓鼓的,杂酱沾在了嘴唇上。怎么越看越觉得可爱呢?无涯没了胃口。

“在想什么?”

他的话惊醒了穆澜。她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面条,没料到一下子被噎着了。当着无涯的面,很没风度地打了个嗝。

无涯卟地笑起来,端倒了杯茶递给她:“喝口水就好了。”

真是丢人!穆澜一口就将杯里的茶喝了,突然又是一抽。

当着穆家班的人打嗝,她完全没有压力。当着静月般美好的无涯打嗝,穆澜脸开始发烫:“失礼了!我先出去一会。”

“我有办法!”无涯想起了幼时噎着打嗝的经历,二话不说身体往前倾着,扶住了穆澜的下巴。

穆澜下意识地扭开脸,又抽搐了。

“叫你别动!”无涯说着扳过了她的肩,伸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你闭着气,一会儿包好!”

我可以自己闭住呼吸……可以不捏我的鼻子吗?穆澜瞪着他,想把他的手拍开。

“小时侯我也噎到过,母亲就这样捏着我的鼻子,轻声帮我数着数。数到四十就好了。我帮你数数。一,二……”

无涯的话让穆澜忘记拍开他的手。她从小习武练习走索,消耗都会很饿。经常和杂耍班的丫头小子们一起抢饭菜。吃来噎着是常事。穆胭脂可没这样的耐性数着数哄着她。见有人吃来噎着,总会叉着腰大骂:“饿死鬼投胎呀?饭量这么大,老娘养活你们容易吗?”

她真羡慕无涯有那样温柔的娘亲。

不知不觉间,那口气就顺下去了。无涯还在认真地数着数:“……二十一,二十二。别急,等我数到四十。”

她的鼻头又挺又尖,小小的,还没有他的拇指大。无涯无意识地数着,心乱如麻。望着那双瞪圆了的眼睛,他竟然有种想亲她的冲动。他数不下去了。

他的眼窝有点深,睫毛很长,眉色不是很浓,长长的飞入鬓角。瞪着瞪着,穆澜的脸突然就烫了起来。她摆头挣脱,揉着鼻子道:“已经好了,谢谢。我去煎晚上喝的药。”

“等等。”回宫之后,他就再也不见她了。他绝不能纵容自己去喜欢一个少年。无涯平静地望着穆澜,轻声说道,“上次说好下棋。陪我下盘棋再去吧。”

“好啊。让我几枚子?”

“不让。我还没和你下过,怎知你棋力需要我相让?”

穆澜笑了笑,叫了春来摆棋。

她当仁不让的拿了黑子,占据了主动。

行棋当善弈,落子谋全局。

穆澜看似费劲地思考,却是随手落子。她不想让善弈的无涯通过下棋了解自己。而她却从棋中看到了无涯的另一面。

“我输了。”棋才到中盘,穆澜就扔了棋子认输。她懊恼地说道,“我跟着杜先生就读了几年书,先生的才华没学到万分之一。实在愧对先生!”

“杜先生号江南鬼才。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如他一样百般技艺皆娴熟于心?人有所长,尺有寸短。你年纪尚小,进国子监多读几年书,必成大器。”把穆澜杀得落花流水,无涯胸口憋着的气也就散了。反而不舍得见她懊恼难过,柔声劝导起来。

“说的也对。我就是只臭棋篓子。熬药去了。误了时辰不好。”穆澜顺利地脱了身。

她坐在梅树下熬药,脑子里慢慢复盘着那局棋。无涯的棋锐气毕露,且谋划深远。然而他又有着良善之心。老头儿说过,但凡有枭雄之心者,杀伐果断,少见柔善。无涯静美如莲花,志向似鹰隼。他究竟是什么人呢?穆澜猜不到。

她摸了摸鼻子,没来由地又想起无涯看着自己轻声数数的模样。穆澜用力扭了把自己的大腿,瞬间疼得差点叫出来。她咬牙切齿地骂着自己:“没见过男人啊?”

她见过男人,自己还扮了十几年男人。可是她从来没见过无涯这样喝口粥都能把她看呆的优雅男人啊。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扇着炉子。她明天一定要告辞离开。再留下去……穆澜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有些花就该留在枝头,起了妄念去攀折,容易摔断腿。

房中无涯也盯着那局棋。他十八岁亲政前,课业繁重,几乎没有玩乐的时间。独自下棋已成了他的乐趣。宫里的棋博士也曾败给了他。当他静下心再来看这局棋,无涯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棋一枚枚被他捡走,重新复盘。

穆澜所下的每一枚子,毫无章法。从一开始就跟着无涯走。他走一步,她想了半天,其实也就随便挨着落下一子。怪不得输得这么惨!这样的棋力何止让她七子,让她十七枚棋子,他都能赢!

“敷衍我!”无涯气结。

也许,一直是自己刻意结交,存心走近她。她只是不想得罪自己罢了。可是她为什么要从面具人手里救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找药治病?无涯脑中一片迷茫。

既知自己对穆澜生出了好感,何必再去深究这些问题?他叹了口气。明天就打发她离开吧,眼不见心不烦。也许时间长了,他就不会再对这个少年有所牵挂。

第70章 刺心

晚间最后一次针炙过后,穆澜跟着进了方太医的房间,嘻皮笑脸地套话:“老大人,那位究竟是什么来头,您给指点一下?免得晚辈无意中得罪了。”

年轻的皇帝看似羸弱斯文,心思慎密。穆澜进京不久,就怀疑起她的性别……如果是个儿子,他鼓励穆澜靠近皇帝。那是条捷径。然而现在的穆澜走上了一条布满陷阱与杀机的路,九死一生。

方太医对杜之仙起了怨怼之心。叫穆澜来找自己,难道他就不能替她做稳妥的安排?不对,杜之仙老谋深算,国子监里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穆澜不得不去。

如今只能让她离皇帝远一点。知道无涯是皇帝,穆澜还愿意离开吗?她连国子监都敢去,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事呢?一念至此,方太医推开了窗户,抚须观月:“今晚月色不错啊。穆贤侄,不如与老夫手谈一局?”

方太医很明显是偏着自己的,却不肯透露无涯的身份。穆澜仍不肯死心。

她的脑袋摆得像波浪鼓,一听下棋就头痛:“晚辈是只臭棋篓子,还是睡觉去吧,免得坏了老大人的兴致。明天无涯公子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晚辈也该告辞了。”

“也好。”

先前方太医很是积极地劝她接近无涯。穆澜试探了一句,这老头居然改主意了。她想起了把脉一事。方太医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她胸口扫过。这也是只老狐狸啊。老头儿看人的确准,方太医果然肯替自己隐瞒。这算不算进京城后的一大收获?找到一个同盟,穆澜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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