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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134)

拿锅接上凉水,馄饨丢下去,等水烧开转小火,一会儿就可以出锅。

汤是拿料包调的,沸水冲开即可。

就这么简单几步,南笳都有些手忙脚乱。

周濂月端着茶杯倚在门口,也不作声,就看着她。

南笳捋了一把头发,将燃气灶火力调小,随口问道:“你不是在国外读的大学,那你读书那会儿,吃饭一般怎么解决的。”

周濂月淡淡地说:“自己做。”

南笳惊讶地转头看他,“你?”

这比周濂月为了她跟朱家闹掰更难以想象。

周濂月说:“有这么吃惊?”

“那你会做什么?”

“你这辈子不想再吃的。”

“……牛排?”

周濂月轻笑一声。

“你早说啊。”南笳也不由地笑了,“上回朋友送我一块澳洲进口的谷饲牛排,冷冻室里搁好久了,我自己也不会做,怕再放就要变质。”

“得拿出来提前解冻。”周濂月平静地说,“……下回吧。”

南笳呼吸紧了一下,没接他这句话。

没一会儿,馄饨煮好了。

南笳拿出一只大号的面碗,将其全部盛出来,端到餐桌那儿。

“帮忙拿一下。”南笳冲着一旁的藤编隔热垫扬了一下下巴。

周濂月拿过来,她将面碗放上去,再返回厨房,拿出两只小碗。

往小碗里盛了些,递给坐在对面的周濂月。

南笳在严岷君那里吃过晚饭,此刻并不饿,但也象征性地给自己盛了几个。

她捏着勺子,一手托腮,看着对面。

周濂月觉察到她的目光,镜片后的视线抬起来看她,“怎么?”

“料包冲的汤头,不是很好吃。”

周濂月没什么所谓:“还行。”

“我爸做的虾肉馄饨才叫绝,一只一头整虾,汤是拿各种鲜货熬出来的高汤。”

周濂月顿了顿,“怎么,是想邀请我去吃?”

南笳忙说:“……是想说,北城是美食荒漠。”

“我的那餐厅也不行?”

南笳笑了声,“要说实话么?”

“说。”

“太冷清了啊,吃饭吃的是烟火气。”

明明一句普通的话,周濂月却仿佛陷入沉思。

他半晌没开口,南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轻声说:“……如果是我说错了什么,抱歉。”

周濂月立即抬头看她。

她一闪而过的小心翼翼,让他心脏一紧。

一直到吃完东西,他们没再交谈。

南笳收了碗,回厨房去洗碗。

周濂月跟过去,站在门口,平声说:“我下去一趟。给你带了礼物,落车上了。”

“帮我带包烟。”

“好。”

南笳开了热水,将几个碗洗掉,收拾干净了厨房。

没一会儿,响起敲门声。

南笳走过去将门打开,看见周濂月发梢打湿了,肩头尚有没融化的雪花,“又下雪了?”

“嗯。”

周濂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一只黑色的纸袋,一包烟。

南笳将东西放到茶几上,拆开烟盒,拿出一支点燃,通过阳台玻璃门,看见外头雪花纷扬,便推开门,走去阳台。

周濂月也跟了出来,他背靠着阳台的围栏,低头,手掌拢着打火机的火,将烟点燃了。

那微弱火光照亮他的脸,一霎又暗下去。

刚从室内出来,一时倒不觉得特别冷。

只风刮过来的时候,南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周濂月转头看着她,“冷不冷?”

“还好。”

雪天有一种辽远的寂静,极易听清内心的回声。

周濂月凝视着她,许久,缓声说:“周浠总说我这人性格很差劲。有时候哪怕是无意识,也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南笳顿了下,转头看他。

“抱歉。”周濂月正视她的目光,声音沉沉,“过去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也怕重提对你又是另一种伤害。”

南笳顿觉得心脏空了一下,却又瞬间被更多情绪填满。围栏的上方堆着薄薄的一层雪,她没管,两臂搭上去,缓慢地抽了一口烟,方出声道:“我能问吗……那些时候,你在对待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周濂月没有立即回答,似在认真思索。

片刻,才开口道:“希望你不觉得这解释像在推脱——那些时候好像是被另外一种人格接管,我控制不了。”

南笳咬了一下唇,“你会觉得快乐吗?看着我痛苦。”

“不会。觉得空虚。”

南笳没再说话。

她承认自己释然了几分,他不是拿她的痛苦取乐。

南笳手指夹着烟,下巴抵在抱起的手臂上。

身上穿的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雪光下像一片月光那样洁白。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