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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64)

他冷声问:“怎么不说话?”

南笳转头,“……说什么?”

她听见周濂月轻笑了一声,那种嘲讽、冷漠而傲慢的笑。

周濂月不出声,南笳也只好沉默。

这种时候去绞尽脑汁想话题,赌“盲盒”是不是空的,不但没有意义,还有可能进一步触犯周濂月。

沉默像是一部黑白默片,漫长地仿佛在故意拖延时间,叫人暴躁,耐心耗尽。

周濂月从没这么厌烦过这种沉默。

在前面路口,周濂月转了个弯,往酒店开。

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南笳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跟在周濂月身后进电梯,上楼。

进门,周濂月脱了身上的外套,往床上一扔,又一把扯开了领带。

他拿着打火机和烟盒走到了窗边,点了支烟。

单单看他的表情,一如平常的淡漠,但南笳敏锐觉察到他看似平静之下的烦躁。

踌躇片刻,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他跟前。

南笳刚刚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没开口,周濂月已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两颊,冷声说:“别笑。”

南笳愣住。

周濂月手劲很大,掐得她两颊发疼,她摆头挣扎了一下,他松了手,可依然冷淡地注视着她,俯视的、研判的。

自尊和理智已不允许南笳再度试图讨好了,她只能沉默。

时间像在煎熬着捱过去。

周濂月再度出声:“不说话了?”

“说什么……”

“刚在剧场的时候,不挺能说吗?”

南笳心里咯噔了一下,面失血色,潜意识地警觉到危险,不敢接这话。

她那时似乎只在跟叶冼说话,周濂月是意有所指吗,还是……

她不敢再揣测什么,抿住唇,一言不发。

周濂月盯着她,好像就是在等她开口。

她茫然极了。

片刻,周濂月的耐心好像彻底耗尽。他衔着烟,伸手,将她手腕紧紧一箍,冷笑了声,“你这报酬领得可真轻松。”

南笳觉得像是有人在耳朵旁边扎破了一个气球,炸得她脑中隐约地嗡了一声。

周濂月拽着她,将她带到了书桌前。

他走得很快,南笳差点绊了一下。

周濂月走到书桌后面,随意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啪”地扔在她面前。

他冷声说:“读。”

不是不想出声吗。

南笳愣住。

“听不懂?”

南笳咬着唇,将书拿起来,随意地翻开一页。她抬头看了一眼,他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即便是他坐的位置,视线处于低处,可他的目光仍然能支配一切。

他冷声再次吩咐:“读。”

南笳声音发哑,开口第一个字没发出声,“……她对我的态度没有改变,遇见我的时候,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甚至还有点蔑视我、痛恨我。她一向并不掩饰她对我的厌恶,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就她对待一切人的那种傲慢不可一世的德性来看,我很不理解这种关系……”【注】

南笳脸上毫无血色,更无波澜,虽然心脏因为耻辱感在剧烈灼烧,像把高度的酒精浇在血淋淋的创面上。

她不明白周濂月是想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但一点不比把她剥光了扔在大街上展览来得更有尊严。

空间安静极了,读的每一个字落下,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她没去看对面,不知道此刻周濂月是什么表情。

他坐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达成了羞辱的事实。

她只能机械地,继续往下读。

嗓子发干,手指也微微颤抖。后来,好像一切都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周濂月陷入长久的沉默,夹在手里的烟再没抽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觉得索然,无意义。

南笳声音沙哑而机械,但始终平稳,没有太大起伏。

他抬头看一眼,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好像属于她的灵魂已经抽离,留在这儿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扬手,将打火机往桌面上一扔。

南笳闻声一顿,抬起头来。

她目光里有种溺水般的死寂。

周濂月闭了闭眼。

似乎是多年前的场景回放。

空旷的书房,无人的深夜,端坐于书桌后,面无表情抽雪茄的大人,书桌前捧着信纸,一字一句机械念读的少年……

“行了。”周濂月忽地出声。

他倏然站起身,一把将书从南笳的手里夺了回来,随意往桌上一扔。

南笳紧抿着唇,抬眼。

周濂月走到书桌前去,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腰,低头停顿一霎,带几分戾气地,径直咬住她的唇。

过了好一会儿,南笳才迟缓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