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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174)

“怎么不怀念?”丹菲看着册子,道:“长安其他地方我都没特别舍不得,就是围猎方便,出城不远就进山了。川中处处好,就是进山一趟好麻烦。”

崔景钰却是一笑,“那你今年有机会再去南山围猎了。”

丹菲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登时激动得瞪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崔景钰笑容洋溢,一把将她抱起,“圣人召我回京了!”

丹菲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呼,紧搂住他的脖子。婢女们纷纷笑着避了出去。

“别走!”丹菲又大笑地从崔景钰怀里钻了出来,“这事太突然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现在就走。”崔景钰道,“再晚些雨季就来了,走上路就太危险了。早些出发,到长安的时候正是春末,刚好可以去围猎。”

“好,好!”丹菲兴奋地团团转,“要给家里写信。耶娘不知道会多高兴。”

丹菲念着,又要抓狂了。说走就走,这边一大摊子家业可怎么安排?府中,庄子上,各种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整理,还得打包行李。他们来了益州后,又添置了不少家奴,有些人同当地人婚嫁,他们的去留也是个问题。

于是从这日起,丹菲就如陀螺一般忙了起来。崔景钰起复,回去重做中书侍郎,也要将手头的事同继任者交接,也没空帮她。幸好诗书礼义这四个女管事经丹菲一手提拔培养,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有她们帮助,丹菲总算赶在出发之前,把所有的事都料理清楚了。

之后又是一连几日,辞别同僚上峰和友人,崔景钰日日都会应酬到很晚才回来,一身酒气,倒头就睡。丹菲帮他脱靴脱袜,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脸,吹灯歇息。

待到启程前一日,崔景钰才彻底清闲了下来,睡了一个懒觉,起床泡澡。

丹菲安排好了家仆,走了进来,卷起袖子帮他搓背,一边道:“在当地添的那些家奴,只有十来个想同我们上京。我们带来的那一批,也有不少不肯回去了。我刚好安排他们守庄子。”

崔景钰道:“长安虽繁华,可川中清平富庶,无战乱之祸,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丹菲沉吟片刻,低声道:“圣人召你回去,是不是太平公主有什么事?”

崔景钰道:“听义云说,太平公主依旧很安分。但是朝中数位宰相都由她提拔,对她十分忠心。尤其是崔湜,此人狡诈油滑。当初诛韦时让他逃脱责罚,实是失策。太平手中握着这些重臣,其实还是同圣人呈分庭抗衡之势。”

丹菲摇头,“我也和萍娘讨论过此事。她说圣人虽然登基,然而上皇还依旧会过问政事,并未全部放权。上皇又是十分纵容维护太平公主的。不过我觉得不用太担心。圣人年近而立,已远非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子可比。太平胜算并不大。”

崔景钰烦躁地把巾子丢开,站了起来。男子肩背宽阔,手臂有力,早年精致得过分的面容也被岁月打磨粗糙,染上了风霜,却更添了一份成熟的魅力。

丹菲拿来亵衣。崔景钰却是看也不看,一把将丹菲搂进怀里,像狼一样闻着她的脖子。

“大白天的……”丹菲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明日就启程了,走上路不方便……”崔景钰手上动作飞快,三下两下就扒去了她的衣服,将她一把抱起,大步朝床榻而去。

长安纷争

自景云二年离开长安,到先天二年春返回长安,算起来,已正整两年。

丹菲骑在马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东而去,又将跨越群山。而身后,高大的府城墙,绿树环绕的村庄,正逐渐远去。

丹菲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适应了川中生活,如今要回长安,反而产生了一种离家的愁绪。她想她大概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繁华的京都,那里太多勾心斗角,太多攀比和计较。长安的风气一直很浮夸,人心都悬在半空中的。只有在川中生活的这两年,她才终于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崔景钰在前面领了一阵路,又打马回来,于丹菲并驾齐驱。两人相视一笑。丹菲能从他眼中看到兴奋与期待。

看到崔景钰这么开心,丹菲的离愁顿时又消散了。毕竟不论在何处,她有这个男人陪伴在身边。

群山偎翠,绿意盎然,充满了春的蓬勃的生命力。一路行来,阅尽高山流水,耳闻鸟语风鸣,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司徒令德同几个友人一起,随崔家一路上京。这一群年轻男儿精力充沛,每日都能寻些新鲜玩意儿来,逗得后面马车里的婢女们嘻嘻哈哈地笑。

“司徒九郎他……”崔景钰忽然开口。

“他怎么?”丹菲转头看他。

“没什么。”崔景钰笑了笑,伸过手来,拉住她的手。

夫妻两人前着手,并驾齐驱,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

他们于莺飞草长的季节回到了都城长安。当京畿熟悉的山地屋舍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丹菲和崔景钰都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城门口,有一队人马拥着一辆牛车。崔景钰看到那个骑在马上的人,浓眉一扬,露出欣慰的笑意。

“义云!”他遥遥抱拳。

“景钰,别来无恙!”段义云豪爽大笑。

“阿菲——”刘玉锦掀起车帘子走出来,肚子已经显怀了。

丹菲赶紧快马奔过去,“别下来。你别乱来!”

刘玉锦搂住她,一脸地泪,“可算回来了!你怎么瘦了怎么多?不是说川中日子过得挺好的么?”

萍娘也从车里出来,笑道:“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吃苦了。云英也念着你,她带着孩子陪她的阿家回老家祭祖去了。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丹菲又是哭又是笑,又抱着刘玉锦的女儿狠狠亲了两口,哄着孩子叫她娘娘。

圣人急招崔景钰进宫。崔景钰将丹菲送回崔府,匆匆给父母磕过头,就又随着段义云走了。

段夫人见了丹菲,又同她抱着哭了一场。

丹菲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年过去了,自己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换作平常人家,做阿家的肯定少不了要埋怨几句了。幸而段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好婆母,只言不提此事,只吩咐丹菲先回院中好生洗漱歇息。

丹菲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用了一顿便饭,倒头睡下。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混乱而破碎,仿佛有刀光血影、人声喧嚣。丹菲惊醒,头疼欲裂。

“什么时辰了?”丹菲坐了起来,“郎君回来了吗?”

“酉时三刻了。”崔景钰大步走过来,掀起床帐,扶她起来,“你不舒服?让太医来看看?”

“没睡够罢了。”丹菲打了个呵欠,“宫里怎么样了。”

崔景钰脸色阴鸷,“感觉圣人变了很多。”

丹菲靠在他怀里,笑道:“你果真又和圣人为太平公主的事吵了?”

崔景钰沉声道:“我不过略提几句……”

丹菲啼笑皆非,知道以崔景钰那刻薄的用词,就算是随便说几句,也能把人气得半死。李隆基今非昔比,已是一国之君了。没有那个君王喜欢被臣子讽刺的。

“圣人也不容易。”崔景钰叹了一声,“虽然已登基,可上皇并未彻底交权于他。许多事他都还要报给上皇定夺。而太平公主虽然面上安分,可朝中过半的宰相都是她的人。听义云说,圣人处处受他们掣肘。”

丹菲想了想,“以圣人的脾气,他此时不发,定不是妥协了,而应该是在静待一个时机。我想,这也是他将你叫回来的原因。”

崔景钰沉思着,“但是我提议对太平先下手为强,他却反对。只因觉得我们没有一个借口。”

丹菲道:“太平毕竟是他姑母,也是上皇唯一的同胞妹子。对她,不能像对韦氏一样,提刀就杀。你别说,圣人重情重义,其实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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