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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2)

“谁叫你们多管闲事,自己凑上来?”丹菲拿马鞭指着他的鼻子,“你们这些外地人,真是不懂规矩,不识好歹,闯了祸又想拍屁股走人,当我们刘家是傻子?你必得给个说法。否则,休想从这里过去!”

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

侍卫强道:“我们伤你的家奴,你也惊了我们郎君。这算是扯平了。”

“要扯平?”丹菲阴阴一笑,“让你家郎君把胳膊腿儿伸出来,也给我砍个两刀,这才算扯平了!”

众人起哄大笑,等着看这群外乡人的笑话。

“够了。”华服男子这才终于开口,语气傲慢而冷淡,“给些钱,打发了他们就是。赶路要紧。”

男子裹着裘袍,戴着皮帽,看不清面容,只见两道浓密的剑眉紧锁。

他朝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道,“我们郎君大度,给你两贯钱,充做药资吧。”

一个沉甸甸的绸布袋子抛了过来,擦着丹菲的脸,落在积雪里。

丹菲好似挨了几记重重的耳光,脸色铁青,眼中乌云翻涌。

“还不让路?”侍卫呵斥,骑马擦着丹菲而过,险些将她带倒。

丹菲冷笑着捡起钱袋,掂了掂。

那华服男子眼睛一眯,喝道:“当心!”

说时已迟,一枚铜板飞射而去,正中马前蹄膝窝。马朝前栽倒,把那侍卫掀了下来。

刘家家丁们轰然叫好。

“你找死!”侍卫勃然大怒。

“跌雪里又死不了人,给个小教训,让你以后做人礼貌些。”丹菲冷冷嗤笑。

那侍卫从雪地里爬起来,又想丹菲扑去。

“够了!”男子喝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

华服男子驱马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丹菲,继而抬起手,揭开了皮帽,以真面目示人。

冬日暖阳照在晶莹雪地上,泛起一片如梦如幻的彩光。

男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发如浓墨,束在金冠里,更衬得肌肤白皙如玉,目光清冷似剑。他身姿挺拔,裹着一身雪里出锋的狐裘披风,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矜持冷傲,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

沙鸣里多是塞外粗犷的胡人,五大三粗的士兵,或是庸碌市侩的生意人,何曾见过这般清贵俊美的贵公子?不说酒馆里的人和刘家的家奴,就连丹菲,都不禁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子倨傲地端详了丹菲良久,才挑了挑眉。

“你要如何?”

这下听着,男子嗓音更加显得淳厚而富有磁性,好似古琴低鸣。他说得一口标准的官话,再配合这一副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态,八成是从京畿一带来的。

丹菲立于下方,气势却不弱,“郎君的侍卫不由分说伤了我们家丁,我们刘家不稀罕你的钱财,却是想要你开口赔个不是。”

“放肆!”侍卫喝道,“你可知我们郎君是何人?”

丹菲也学着那华服男子的样子,挑眉高傲一笑,“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犯错了要道歉。皇帝犯错要写罪己诏。哪怕是神仙,触犯天条都要被打下凡呢。谁知道你们郎君是什么世外高人,跳脱于五行伦常、天地万物之外。”

众人哈哈大笑。

还是酒馆掌柜出来道:“大家都休要再争吵了,此事本是误会。这郎君的侍卫伤了刘家的人。刘家的人也确实打坏了马车。双方不如彼此都道个歉,将此事了解了,如何?”

“成!”丹菲爽快道,朝那华服男子拱手,“我先前抓贼心切,惊了尊驾马车,请郎君见谅。家奴的伤要治,郎君的马车要修,那钱就不要了。”

男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说罢,竟然策马而去。

丹菲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怒吼:“给我站住!”

那人的马反而越跑越快了。

丹菲从怀中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短笛,凑到唇边。刘家奴仆见状,急忙抢先拉住了自己的马。

尖锐刺耳的哨声响彻雪原。

那列人的马全都惊慌失措地嘶鸣扬蹄,把人接二连三地甩下地。华服男子倒是骑术好,身子晃了一阵又稳住了。

丹菲不罢休,掐指又吹了一个绕弯的口哨。男子胯下的马好似认了丹菲是主人似的,摇头摆尾地原地乱跳。男子眼看控制不住,主动跳下了马,一脚踩在过膝的雪地里,面朝下跌进雪中。

“郎君——”侍卫们又大呼小叫地去扶他。

丹菲哈哈大笑,跳上了马,“小子,做人不要太嚣张,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要守规矩!看你演了一场好戏,就当你赔罪了!”

“放肆!”侍卫怒吼,“我家郎君可是段将军外侄!”

丹菲着实一愣,随即更加愤怒,“段将军公正严明,你这样的外甥,倒是给他脸上抹黑!亏你还要意思打着他的名号招摇过市!”

说罢唾了一口,吩咐家奴整理车队,准备回城。

“阿菲——”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丹菲神色一变,气恼地扭过头去,“她怎么来了?”

管事们喏喏,皆露出苦笑。

远处一群人策马奔来,领头的女郎穿着绯色窄袖骑装,披着一件银红地绣西番莲缀狐绒的披风,跨坐在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之上。这俏丽的妆扮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格外醒目。

“阿菲,人抓住了吗?”少女冲到丹菲跟前,一脸急切。

丹菲没好气道:“不是要你在家抄功课的,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点功课明日抄都来得及。你这里在捉贼,错过了才可惜。”刘玉锦笑嘻嘻地跳下马来,“咦?那是谁?”

华服郎君一身碎雪,发鬓凌乱,一脸怒容地瞪着丹菲。他容貌俊美精致,眉目如画。盛怒之中,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股怜爱之意。

丹菲皮笑肉不笑,“不相干的路人。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我难得出来一趟……”刘玉锦唠叨,却被丹菲拎着推上了马背。

丹菲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浑身棕红的骏马小跑而来,亲昵地蹭了蹭她。丹菲摸了摸它的脖子,跳上了马背,带着众人疾驰而去。

雪原中,侍卫们护着华服男子,目送他们远走。

“郎君,您看……”侍卫咬牙切齿,“这小子嚣张跋扈,竟然如此折辱您,一定要给个教训!”

“进城再说。”男子屈指弹去毛领上的碎雪,“等见了舅父,再仔细打听一下这人是谁。”

曹家母女

丹菲押着车回了刘宅,阖府轰动。

一位素衣利落的妇人带着数名家奴快步迎来,她眉目清秀温婉,同丹菲有三分相似,正是曹丹菲之母陈氏。

“阿菲,你怎么又把锦娘带了去了?”陈夫人皱眉,“怎么一身狼狈?又进山打猎了?”

“倩姨别担心。”刘玉锦跳下马道,“我赶去时都已收场,连热闹都没瞧上。阿菲也不等着我,真不够义气。”

“你真是什么热闹都要凑,以为这事很好玩呢?”丹菲道,“你没见那几个家奴的伤?”

“怎么?还有人受伤了?”陈夫人埋怨道,“阿菲你自己胡闹就算了,锦娘可不像你这么皮糙肉厚。若是她不小心受了伤,你拿什么来赔罪?锦娘,瞧你这一身汗。腊梅,带锦娘去更衣,当心别着凉了。”

“还是姨娘好!”刘玉锦挽着陈夫人的手撒娇,“我爹娘呢?”

“大郎正同管事在书房对账。你娘在屋里。我没同她说你溜出去了,你自己仔细点。”

刘玉锦应了一声,兔子似的眨眼就跑没影了。

陈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慈爱地叹了一口气。

“阿娘也太纵容她了。”丹菲把马交到马仆手上,“我当初三令五申不准她跟过去的,她还是偷跑来了。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又全都算在我头上。”

“郭夫人病方有些好转,锦娘也才得空出府转转。既然无事,你也少些抱怨吧。”陈夫人抚着女儿的肩,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叹气道,“瞧你这样,哪里像个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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