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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43)

众人苦笑,不提。

过了三日,圣上和皇后在清思殿设了排场,用来选驸马。无数名来自全国各地的世家郎君进入了大明宫,展示自己的容貌和才艺,供皇后和公主们挑选。

宫婢们这段时间全都关注着这一盛事。即便深处掖庭底层,丹菲每日也都能听到各个有关选驸马的消息。

今日哪个郎君容貌惊艳全场,哪个郎君诗作让圣上赞不绝口。明日又是哪个郎君马术高超,哪个郎君气质儒雅温柔,引得公主留着多说了几句话。

卫佳音有一次从宫婢口中听到了一个郎君的名字,背着人哭了一阵。

丹菲恰好路过,正考虑要不要问一下的时候,卫佳音自己先开了口。

“那个徐家的七郎,原本……原本亲口说要娶我的!我耶耶本说,等风声过去了,他就给我们两个议亲。”

丹菲冷漠嘲道:“这样说来,我倒要恭喜他没有娶到一个毒妇了。”

“你——”卫佳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狠狠道,“我可差点忘了,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如今上战场了,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

丹菲脸色一变,“你敢再咒他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你知道我可不光是会吓唬人。”

卫佳音逼急了,气冲冲反驳:“你得意什么?崔景钰还不是把你丢在掖庭就不管了?”

丹菲漠然道:“我是贱命一条,可崔家几十条人命,条条都比我贵重呢。崔景钰可冒不起这个险。你好生打理自己,少替我操这个心了。”

卫佳音吵不过她,气呼呼地走了。

宫廷马球

小小的彩漆马球自天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在已被马蹄践踏得坑坑洼洼的黄土球场上。尚未滚落多远,就又被球杖的月牙头一扫,再度击飞。

清思殿前的球场上,旌旗摇曳,呼声震耳,奔踏纷纷的马蹄声犹如阵阵雷鸣。

身着红蓝二色的两队球员正骑着骠壮敏捷的突厥良马在赛场声奔驰追逐,数个球杖竞相挥舞,搅得人眼花缭乱。

关键时刻,一匹玉色马灵敏地蹿过,马上的蓝衣儿郎见缝插针,伸出球杖轻轻一拨,马球擦着无数马蹄滚出包围。

男子胯下的马儿极灵敏,随即抽身而出。男子双腿紧夹马腹,侧腰伏下,上身悬空,挥舞着球棍狠狠一击。

球棍的弯头击中马球时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连带着从地上激起一团黄土。色彩绚丽的小马球飞而起,跃得极高,对手的球杆都无法触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这颗高飞的马球,就见它划了一道弯弯的圆弧,看似勉强,却又无比精准地擦着栏杆落入了对方的球门之中。

锣鼓声砰然响起,伴随着的是观台上如潮如雷一般的叫好声与掌声。都教练使扬旗,便有小吏将一张小蓝旗插在了蓝队的计分架上。

蓝队的球员纷纷振臂高呼,涌过来与进球的那个玉马郎君击掌搂臂。

崔景钰拉着缰绳原地转了一圈,俊逸的面孔沐浴着春日骄阳。他一身大汗,薄薄的绸衣尽被汗水打湿,贴合着他年轻矫健的身躯,勾勒肌肉精悍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肢。

看台上的宫装贵女们目光皆焦距在他身上,热情大胆些的女郎更是摇着团扇,高呼他的名字,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宫殿台阶最上方中央的高坐上,帝后并肩端坐。

“打得好。”圣上点头笑道,“崔四郎这球技,同阿瞒不分高下了吧?”

韦皇后笑,“今日分明是给阿苒选夫婿,让那些郎君上场路一手,结果现在看来,风头全被崔四郎给抢去了。”

李碧苒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自省得,没多看他一眼呢。”

说罢朝旁边的安乐公主笑了笑,生怕她误会。

安乐公主却是冷着脸,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

她至今都没法对崔景钰美人在怀却没半点反应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崔景钰虽然声名远扬,爱慕者众,却从来没听他和哪位贵女红颜传出过什么绯闻来。安乐公主以前只当他洁身自好。发生那事后,她才忍不住想,或许不是他不想风流,而是他不能?

安乐公主的心一沉。

可是再望过去,全场二十来个男儿,独独崔景钰最为俊美无俦,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完美。安乐心中抽痛,怎么也割舍不下。

她自幼在房州那偏僻之地长大,所见的全是平庸男子。后来圣人被则天皇后召回宫,重新立为太子,安乐公主才随父母回到长安。她在初次宫宴上,一眼看到如玉树琼枝一般的崔景钰,便再也挪不开眼。

京城里俊美公子无数,都对安乐公主如众星捧月一般,唯独崔景钰对她十分疏离。安乐公主一度疯狂迷恋他,热情追求。可崔景钰幼年时就由父母做主同孔家女孩定了亲,对她的示爱假装不懂,含蓄地拒绝了。

安乐当时心高气傲,又兼武崇训对她最为殷切热情,两人便很快纠缠在一起,有了身孕,不得不匆匆下嫁。

驸马武崇训乃武三思之子,这亲事帝后都很满意。婚后安乐和驸马各自寻欢作乐,互不干涉。就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安乐对崔景钰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

可如今,念了多年的珍宝,却极有可能是一颗鱼目。安乐公主望着场上的崔景钰,一面爱火汹涌燃烧,一面如置冰窟,五味杂陈,一时都不该怎么办的好。

崔景钰正和李隆基谈笑。宫人奉上干净球衣。两个儿郎毫不避嫌,当即就将身上汗湿的球衣扯了下来,袒露出了精悍健美的身躯。两人都一身汗水,阳光下,紧实的肌肤犹如涂油一般,充满男性之美。

看台上,名媛贵妇们一阵哗然,教坊艺伎们更是直呼着“崔郎”、“郡王”,粉帕挥舞,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韦皇后不住笑,“瞧瞧这两个淘气的,让别的郎君如何是好?话说阿苒,你看了许久,可有哪些看中眼的?”

李碧苒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李隆基健美的身躯上挪开,“婚姻大事,既然由女儿自己做主,自然要千般仔细,万般谨慎,生怕出错呢。女儿如今可再错不起了。”

韦皇后不以为然道,“你虽是我义女,却也是堂堂公主。你在突厥受苦,我和大家都说这次一定要让你选个称心如意的。”

李碧苒拿着扇子轻轻帮韦皇后扇风,讨好道:“女儿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才能给母亲做女儿。对了,这崔景钰如今可是真的被母亲驯服了?大王昨日还在我这里念叨他的事呢。”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韦皇后朝立在身后的柴尚宫使了一个眼神。

柴尚宫掏出了那封信,私下递了过来。

李碧苒急忙接了,感激道:“大王必定感激涕零……”

韦皇后冷笑道:“去同你亲耶说,让他以后谨慎写,墨宝别乱丢。我可没功夫三天两头替他收拾烂摊子。”

李碧苒连声应下,又道:“听说段家小娘子没入掖庭了?她居然真的没死?”

韦皇后道:“崔景钰为了她,连这么宝贵的东西都交上来了,可见到底是亲表妹呢。”

此时场上,太子李重俊正在气急败坏地在训斥队友。他队中都是前来选驸马的年轻郎君,都敢怒不敢言。

“大家你看。”韦皇后冷笑,“太子这火爆冲动的性子,何时能改改?不过是打个球罢了,却般浮躁。如此不宽厚,又不知体恤队友,怎么能得人心?”

圣上尴尬地咳了咳,“太子还年轻……”

“他可都已经为人父了!”韦皇后道,“不说大家你当年,就是寻常大姓儿郎,哪个不是成家后就知道稳重了?”

安乐公主也道:“看到太子这样,就教我想起大兄。他可是聪慧宽厚、睿智沉稳。我总觉得,都是大兄太优秀,太好了,才早早被老天爷招了去……”

韦皇后顿时红了眼眶,“好端端地,怎么又提大郎?他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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