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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5)

说着,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边关之地,民风剽悍,其实百姓一旦接纳了你,便极纯朴友善。”段义云道,“昨日匆忙,后来听说你入城的时候同一伙人起了冲突,还跌了马,是怎么回事?”

崔景钰脸色微沉,“不是什么大事,不足为道。”

段义云笑道:“那刘家是当地望族,世代乡绅。连父亲见了刘大郎,都要留三分客气呢。”

崔景钰嘴角勾起讥讽笑意,“我看那一群家丁都如同土匪一般,哪里像出自乡绅人家?”

段义云道:“刘家来往关内外经商,若没几个剽悍的家丁护卫,如何守得住货物?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此处不是长安,景钰你还是低调些吧。”

崔景钰转了话题,道:“我这次带了两个铺子里的管事来,留他们开春再回去,收购几车上等的皮草,回京自用。”

段义云道:“你好好一个佳公子,怎么掉进了钱眼里,张口闭口都是买卖?”

“你还是这样。”崔景钰笑道,“商人重利,政客重权,美人重情,男子重色。在我看来,不过都是本性使然。而且,若是没有商人南来北往买卖沟通,各地物资又怎能交流?若是没了商人,你在蕲州这里,怎么穿得上这一身顺安的罗衣,腰上怎么挂得了娑罗的翠玉?”

段义云啼笑道:“农才乃国之本。我见过太多农户人家放弃耕田去经商,结果田地荒芜,生意破败,变得一贫如洗,不得不卖儿卖女度日。若他们能好好种田,至少一家生活无忧。”

“迂儿。”崔景钰哼道,“种田有耕法,读书有史经。那经商亦有商经。不得要领就瞎折腾,自然落得破产大吉。从商利厚,风险自然也会增大,好比利剑若拿不好也会伤人。义云你只看其一面,却不注意另一面,实在有点狭隘了。”

段义云皱着眉思索片刻,正要开口,身后牛车的小门推开,一个俏丽的女郎探出头来,吃吃笑道:“听你们说这些实在闷死了!景钰表兄,我阿兄就是个迂呆,你别同他一般计较。我倒要问问你,京都那边的女郎们可真的都爱养个昆仑奴?”

前方马上的两个郎君都笑了起来。段义云轻喝道:“阿江,别胡闹,阿嬷教你的礼节都学去哪里去了?”

“你管她做甚?”崔景钰道,“阿江,别听你阿兄的。京都女郎恣意洒脱得很,平日骑马打球,养犬驯鹰,日子过得好不欢快。等你回了长安,表兄也送你一个昆仑奴耍子,好不?”

段宁江一听,两眼放光,欣喜笑道:“表兄真好!我要一个漂亮的!”

“昆仑奴都面黑瘦小,长得差不多。倒是新罗婢或是东瀛婢,可以找到美貌的。”崔景钰道,“不过再漂亮,都不及阿江妹子半分吧。”

说毕,两个男子都朝着段宁江笑起来。崔景钰面容英俊,笑容温柔,看在段宁江眼里,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清光。

“表兄你坏!”段宁江红着脸娇嗔了一声,砰地拉上了牛车的小门。

外面,两个男子笑声爽朗,崔景钰的声音尤其清越动人。段宁江侧耳听着,脸颊泛着潮红,羞涩地咬着手中的锦帕。

婢女笑着把帕子扯出来,换了一块干净的,低声笑道:“崔郎长得可真好看,奴的阿娘说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比他更俊秀的男子。且出身又好,崔氏可是汉中真真儿的大姓,祖母又是魏国大长公主,和娘子您又是姑表亲。娘子何不去求老爷将你说与崔郎做新妇?”

段宁江一张清秀俏丽的面孔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咬着唇靠着车壁坐着,听着外面崔景钰和兄长的交谈声。段义云声音浑厚,崔景钰却很是清朗。她越听越欢喜,脸红得要滴血。

“表兄他……已经定了亲。对方是孔家的女郎。”段宁江失落地叹了一声。

若是她没有随父兄在沙鸣长大,而是留在长安。也许……

今日天气好,又近年关,寺庙里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段义云和段宁江的生母早逝,段将军没有续弦,而是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段宁江今日就是来给亡母祈福的。

寺庙里游人如织,段义云担心被冲散,一直和崔景钰守在段宁江身边。段宁江施了香油钱,便挨个地在佛像前磕头。僧人自然认识将军千金,又见香油钱丰厚,待他们一行分外热情。

段宁江身份贵重,又生得秀丽出众,闺名远播。如今她在两个英俊郎君的陪伴下来上香,格外惹人注目。段义云俊朗轩昂不说,那初来乍到的崔景钰素来最是惹眼。大娘子和小媳妇们见他俊美白皙,仪态翩翩,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崔景钰还朝她们一笑,顿时整个大殿里桃花纷纷,春情四溢。主持都忍不住连连咳嗽提醒。

他们这一行动静太大,自然惹了别人的注意。

刘家的婢子去殿上探了一圈,回了厢房,道:“原来是段家女郎来上香,段家大郎和另外一个郎君陪同着。那个郎君生得好相貌,像是神仙似的。娘子们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儿郎,围在旁边议论纷纷。”

刘玉锦一听是段宁江,就不禁冷笑一声,道:“你又没见过神仙,哪里知道神仙是什么样?这段宁江惯会摆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将军千金似的。”

那婢子道:“奴看那个郎君身穿绫罗,头戴金冠,不像是侍从,倒是位有身份的郎君。段家大郎对他也甚是有礼。”

“莫非就是那个拿钱辱了阿菲的姓崔的内侄?”刘玉锦朝丹菲望过去。

丹菲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是个小白脸,那八成是他了。真是冤家路窄!”

刘玉锦顿时来了兴趣,“我那日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呢。到底生得多好看?”

丹菲讥笑:“狐裘金玉一堆砌,只要不生得歪瓜劣枣,都能打扮出几分姿色来。不过男人生得好模样有什么用,怕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看段宁江这次又要出尽风头了。”刘玉锦含酸道。

“她出她的风头,你怎么老爱和她别苗头?”丹菲道。

刘玉锦嘟囔,“我知道你在笑我。是,人家是将军之女,官家千金。我却只是乡绅之女。纵使刘家有千百万的家财,我和她还是有云泥之别。人家压根儿就不屑和我比。”

“我没笑你,你自己也别总妄自菲薄。”丹菲拉着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和活法,知足者才长乐。”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娇笑,“你能不知足么?不过一个猎户之女,就因为攀着刘家做了亲戚,不但吃香喝辣,还能进女学来念书,平日里也能装作富家女郎的模样糊弄人。我要是她,日日都要烧香谢菩萨恩典呢,哪里还会挑三拣四?瞧瞧!好好的女子,总穿男人衣服。整日同那些粗汉混在一处,也不怕旁人说闲话,好没脸皮。刘家抠门,把婢女当小厮用呢。”

这样尖酸刁钻,必然是卫家女郎无疑。

果真,卫佳音穿着件簇新的湖蓝罗袄,抱着镀金铜手炉,笑盈盈地走来。她生得浓眉大眼,笑起来本来该爽朗亲和,可偏偏性子偏激心眼狭小,如今看来满脸奸相。

卫佳音之父是段将军麾下众参军之一,本是个小官,但是沙鸣城偏远,官员不多,参军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官员了。刘家是当地望族,子弟读书的不少,也捐了几个小官。刘卫两家论家世不相上下,刘玉锦和卫佳音又都爱掐尖,便一直有点针尖对麦芒之态。倒是段宁江自恃是将军千金,行事一派孤傲清高,不参与这等闲事。

刘玉锦恨卫佳音恨得牙痒,一听对方这么一说,张口就回顶道:“阿菲要管生意,穿男装行事方便。我们家大业大,丹菲办事牢靠,怎么用不得她了?”

丹菲拉不住刘玉锦,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禁叹气。刘玉锦平日吃了这卫佳音不少苦头,怎么还学不乖,说话依旧这般没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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