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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见(179)

这人喝醉了像变了个人,黏黏腻腻的,仗着喝醉了,从出包厢到出菜馆都靠在许愿身上,走路也不走直线,皱紧眉心,看上去像吃了过期食品,非常难受,吐又吐不出来。

小江湖菜馆内热闹非凡,人声嘈杂,聚了好几桌高三毕业生,许愿粗略扫一眼,有几个面熟的脸孔……但没有邱宁,更没有那个广播站小站长,也没有隔壁班喜欢他的女生。

整个明亮厅堂之下,目所能及的空间内,他和原曜是此时唯一能彼此依靠的人。

推开菜馆玻璃门,夏夜中并不沉闷的凉风吹拂脸颊。

许愿闭了闭眼,扶稳原曜靠过来的腰。

眼前马路上已没多少车辆,耳旁呼喊声阵阵,却一眼望不到声源。

学校门口的夜宵店也开着几家,有转第二场吃烧烤的校友。

啤酒瓶被不小心踢倒在脚边,夜空中传来一声声叮咚脆响。

许愿长叹一口气。

在深夜里碰杯,他们也经历过了。

“想吐么?”他贴在原曜耳畔讲话,“能自己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原曜掀眼皮看他一眼,声音闷闷的:“……我重。”

许愿笑出声,又知道喝醉的人不能逗,忙道:“不重不重,试试?”

“算了,”原曜拼命站直身体,眼尖,看见菜馆门口有花坛,挣脱开许愿的胳膊,步态散漫,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我坐会儿,透透气。”

许愿小跑几步跟过去,背心出汗,短袖黏在背心上不太舒服。

“这么坐我难受,想吐。你坐着。”

说完,原曜突然站起来,“噌”地一下,吓许愿一跳,连忙问他:“你要干什么?”

“你坐,”原曜伸手,站得笔直,尽管喝醉了也如同一棵劲拔松柏,“请。”

“你……”许愿被直接按着肩膀一屁股坐到花坛边。

他难耐地挪挪屁股,觉得这大理石又凉又硬,还没揉完屁股,只见原曜蹲在花坛边,双臂交叠——

像趴在课桌上睡觉那样。

趴在了他怀里。

许愿怔怔地看他,想起无数个在教室里午休的午后。

每次全班同学都趴在桌上午睡了,许愿睡不着,总会扭头,从臂弯里偷偷看后面的人在干什么,睡着没有。

偶尔他被原曜抓包,挑眉做嘴型:你看什么看?

许愿放在抽屉里的手会握成拳头,凶巴巴地小挥几下,再回头学所有人那样趴着,唇角却是带笑的。

“原曜?”许愿试探着喊。

“嗯……”

原曜也不答话,呼吸越来越急沉,像喝多了难受时的快喘,肩膀随气息起伏,宽阔成一条弧线。

许愿心中打鼓:“很难受吗?”

“……还行。”还知道回话。

他喘了好一会儿,缓缓抬头,露一张迷茫不知事的脸。

眼底神采复苏,原曜嗓音发哑:“愿,愿愿。”

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烫,周身好似酒精燃烧,温热吐息尽数拍打在许愿的腿根。

腿一抖,许愿像合不拢它一样。

少年呼吸又急又快,好像在所到之处化成水珠,打湿了运动裤。

“再喊一遍?”许愿轻轻捏他脸,拍了拍,“喊,哥哥?”

“哥……男,男朋友,”原曜仍有点神识,还是犟,妄图扭头避开对方的手,不服,“不是哥哥。”

“喊哥哥就带你回家。”许愿垂下头,眼见着原曜双眸已泛出潮意。

那是喝醉的人才会有的,是酒精冲上头顶时控制不住泪腺的急迫。

他感觉有风,稍微侧身往原曜脑袋边挡了挡。

喝了酒的人不能吹风,一吹风真得完蛋,没断片都得给吹成不省人事。

原曜仰起头,好不容易将焦点锁定在眼前人脸上,“回什么家?”

“凤凰山,”许愿小声,捧住他的脸,“凤凰山的家。”

原曜就这么仰着脸看对方。

菜馆门口有一盏高耸的路灯,它原本只是这条街上百十个路灯中不起眼之一,如今却明晃晃地立在许愿身后。

顶灯在黑夜照耀下光芒,爱人在眼中镀了金身。

视野里,他好像出现了幻觉。

不符季节的金黄银杏叶落下来,铺了许愿满身,月亮挂在咫尺间。

原曜在恍然间,知道自己醉酒,但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回溯过去。他好像又看见无数个日夜如白马飞驰而过,快得身后少年追不上——

许愿额头贴着冰宝贴,趴阳台上冲他皱小鼻子。

许愿手里拿了发光的手电筒,爬上他的窗沿,带一束光来到他的世界。

许愿靠在天台的护栏边,勒着他脖子说再等十年要心理变态。

所以,不能再等下一个十年了。

“……哥哥。”

原曜终于喊出口,酒后红潮遍布脸颊,呼吸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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