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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性他杀(10)

作者: 犬离 阅读记录

“你说他没有理由,真的没有理由吗?你才是满口谎言的骗子。”任楚冷笑,声音蓦地尖刻起来,“许朝不就是你杀的!”

乐美顿时如遭雷击。

“——当初,许朝得知身世后,很长时间无心工作,近一年除了写些文章针对普遍社会现象,没有发表触碰别人利益的过激言论,可想而知,她所遭受的杀机尽皆维系在那个‘秘密’上。死者绝不可能为了灭口杀死自己女儿,唯一的可能就是你。”

乐美浑身战栗,但矢口否认:“不,她是自杀,不关我的事!”

任楚希望能从这张脸上找到惭愧和悔悟,可惜的是,依然只看得到执迷和顽固,这让她更加怒气填胸。

“听着,许朝最后在日记里写‘但他自溺于大河的前一刻,必将在河水永恒之音中求得“唵”的妙谛’。”她悲叹道,“八月五号离她自杀不到一个星期,读过《悉达多》这本书就知道黑塞笔下,悉达多在跳水前大梦初醒,获得了新生。换而言之,许朝以此作比,非但没有显露死志,反倒是彻悟后,对未来充满憧憬。”

她的目光又变得锐利,声色俱厉道:“可惜她没有等来侨文达,所以毒蛇猛兽吞吃了她。你瞧,这不就清楚了,死者为报杀女之仇而踏上这条路,有比这更充分的理由吗?你自以为神鬼不知,但真相如何能永远掩藏!”

“住口!”

“怀疑许朝死因的死者,通过X侦探所得知了一切——他的一个女儿为了掩盖他的罪恶动手杀了他的另一个女儿,真是让人绝望啊!而最不可原谅的,当然是作为一切悲剧源头的自己……”

“……我叫你住口!”

太过得寸进尺的任楚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痛,麻痹感导致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所幸对方只是为了让她闭嘴,下手不算太重。

而施暴者看起来比受害者更撕心裂肺。乐美神态几近疯狂,左手捂着眼睛,流泪不止。这个人本质万分脆弱,仅仅仰仗着虚假的信念和伪装聊以支撑。一旦伪装坍塌,她根本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她哭了好一会儿,泪眼汪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任楚,颤抖地说道:“但他选择了为亲生女儿报仇不是吗,让我亲手杀了他,再把我送上断头台,这就是他对我的惩罚……”

“错了。”

任楚虽然呼吸不稳,但她扶着旁边的墓石站了起来。

乐美哆嗦地说:“我哪里错了?”

“他确实决定惩罚你还有他自己,但现在的结果却全是你咎由自取。”

任楚脸色苍白道:“9月11号15:44,你确实接到死者的电话,但内容却和你说的大相径庭。——我猜那应该是死者约你见面,声称有要事相谈。他苦心孤诣地给你创造杀他的条件,故意约在偏僻无人的地点,且告诉你出门时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大概20:00时,你见到死者——当时你肯定看过文件了吧,或许,那时候你只准备向他求证,然而,不等你开口,死者却说让你和他一起投案自首,那一瞬间,感情和思想的冲击,恐怕就是导致你萌生杀意的直接原因。”

“不得不说,死者对你的心理摸得很准,但考虑一点,每件事情真正发生之前,无论有多少推论,线索,前提,都无法作出百分百的预言,他计划一切时,大概为自己设想了两个结局:一,你听话和他一起自首,一起得到救赎。二,你毁灭他,也毁灭你自己。他把选择权交给了你。”

听到这里,乐美面如死灰,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流,整个人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我认输了。”

她那失去一切内容物,只剩音波震颤的空洞嗓音,宣告最终败北。

3

乐美五岁那年,领略了成为孤儿的凄楚。这段经历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哪怕之后被叔公夫妻收养,衣食无忧,她的心却无法治愈。因为曾经失去过,害怕再次失去,她只能将一切紧紧抓在手里,才能稍稍感觉安心。

但活在这个社会,根深蒂固的控制欲和自卑感,不得不被巧妙装饰起来,唯有如此,她才成为别人眼中优秀耀眼之辈。

当她得知许朝查到叔公以前做过的事情,心里无疑非常恐惧,就像那时被告知“父母再也回不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命运轮回似地重演。一开始,她寄望于许朝能够通融一面,可清高自诩的许朝,高高在上的许朝,一脸怜悯地对她说:“当你爱着某个人,更不能姑息他的错误。”

那份高洁的姿态,更把乐美衬得面目可憎一般。

——难道你生来就比我高尚吗?不,因为事不关己,才说得大义凛然!这种人比谁都卑劣,世界如果公平,该让你也尝尝命运弄人之苦。

阴险的想法盘踞于无意识中,让害怕质变为嫉妒,嫉妒燃烧成燎原怒火。一念之间,她如同被魔鬼附身,觉得怎么残酷地对付这个人都理所当然。身处光明下的许朝绝想不到,此刻支配着这位好友的恶意,即将放出比仇敌更狠毒的冷箭。

乐美趁她转身,用随身携带的电击棒电晕许朝后,立刻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三小时后,她再次潜入公寓,布置出触电自杀的假象。实际上,这次杀人她做得漏洞百出,假如警察细查下去,未必不会查到她身上,然而阴差阳错,许父发现了日记,误会许朝为生父的秘密饮恨自杀,他虽然伤心,却选择成全女儿“最后的意志”,以至于让警方以自杀结案。

她一方面为此庆幸,一方面也觉得奇怪,但当她知道叔公和许朝的关系,竟能凭借零碎的线索和联想,如此快速地洞察症结,甚至临场发挥,以此误导任楚侦查,如此冷静恐怖的决断,在她一生当中都绝无仅有,这或许就是人类求生欲所爆发出的强大驱力和智能。

从成为杀人犯那刻起,她就再也无路可退,而关于她之后又如何杀死叔公,说实话,乐美根本不愿意回首,她恐怕经由自己反复咀嚼的后悔和痛苦,会揪紧咽喉,让她没有勇气活下去。

那天,当听到叔公对她说去自首,更暗示已经掌握到确凿的罪证时。她如坠冰渊,既羞愧又难堪,一种万事皆休的惊恐更兼被辜负的愤怒掌控她全身,而恰恰是这种病态的愤怒,让所有美德退避三舍。乐美再次委身邪恶,她从这个抚养她长大的人身上,看到了和那时的许朝如出一辙的可憎。

她用一条绳子轻而易举地送他一命归西——现在想来,之所以这么轻松,是由于他根本就没怎么挣扎。

事情一结束,愤怒得了飨宴,就心满意足地将舞台退让给恐惧。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叔公住处翻找“罪证”,结果却找到了遗书——至此,一切顺利得如有恶灵相助,一个狡猾的计策忽上心来。

她想,假如能让警察断定这是自杀,就算找不回“罪证”,也能将事情掩盖过去。由此可见,她的铁石心肠绝非等闲,整个后续过程,竟能几无破绽地贯彻自己的计划。

“……这就是始末,我早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此付出代价。”乐美喃喃地说道。

任楚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到了这个时候,她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任楚,”乐美抬起头叫了她一声,哽咽道,“我很高兴我们能够重逢,真的,但就此告别吧。”

“再见。”以朋友的身份,任楚最后说。

两人在山脚下分道扬镳,任楚目送她离开,月光追随那身影远去,像雾气在夜色中淡化。

4

任楚踏进别墅,就见林岚对她怒目而视。

“勇气可嘉啊,侦探阁下!”他连连冷笑,阴阳怪气地说,“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抛下我们单枪匹马地出去,原谅我,我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夸你!”

任楚对他解释道:“你也别生气,我不能带一群人围攻她,乐美那种性格,只有让她以为自己一直掌握着控制权,才能放下防备。”

林岚听后哈哈大笑,却不是开怀的笑,他满脸讥诮地说:“得了吧,收起那一套狡辩,你就是个人主义!”

以林岚的脾气,大概只能等他自己消气。

任楚不再试图劝说他,她在甄漾空出的沙发一角坐了下来。

甄漾递给她一杯咖啡,看起来欲言又止。她现在心情复杂,既感到痛苦,又残忍地觉得如释重负。

常卫的心绪也不平静,他不是软弱的人,此时却觉得双眼酸热。

在林岚的催促下,任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但谈及乐美用何种办法布置自杀现场,林岚又第一个提出反驳。

“别开玩笑了,不是说了吗?尸体不可能这么运上去!”

“你老这么没有耐心,等我说完再反对不迟。”

说着,任楚把咖啡放在膝盖上,平铺直叙地开始讲解:“其实,人是非常主观的生物,我们对外界刺激的感觉大小并不会和物理刺激线性对应,包括被公认为最可靠的视觉在内,所有感觉反映部分现实,却也脱离完全现实。这是心理物理学的基础,我不会开成科普大会,但你们要了解,正是通过这些‘漏洞’,人才会被蒙蔽。”

“倘若桶的质量姑且不计,米重50kg,尸体约为60kg,但因为刺激的物理大小不同于感觉大小,所以需要将物理量转换成心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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