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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性他杀(11)

作者: 犬离 阅读记录

“比较准确的是Stevens提出的幂定律。”

任楚在茶几下找到了纸和笔,她写道,“P = K(S)^n。”

“P即是要求的感觉值——因为用数量估计法,所以初始数字按照主观标签,譬如搬动50kg的东西,我们也会假定这是50kg的重量,所以就作50。S代表客观刺激量。K和指数n=1.45为常量。则S=50,P=50,算出K=0.17,之后,再把尸体的60kg代入公式,得出P=64.38,心理差量为14.38,无疑会失败。但我之前也和你提过阀限,我的突破点就是:只要能将刺激的差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人就不会察觉到重量变化。再重申一遍,人是被主观感觉统辖的造物。”

林岚连忙说:“那么怎么控制,别忘了有一个桶不能做手脚。”

“正因为心理主观性,任何刺激都非孤立存在。Laming提出判断的相对性原则,认为刺激不能回溯参照,只具有即时上下关系,打个比方,人即是容量有限的计算机,后一个刺激会掩盖掉前一个刺激的大部分痕迹,所以你只能用相邻刺激作为参照,而不能像尺子一样跳跃式比较。

“像早上你往水杯倒水,在八度音之间形成连续的音阶,乐美也将一个桶中的米梯度拆分,再分配到其余桶中,以填补落差。为了计算简便,且将第12号桶里50kg米拆为1234556789十份——实际上肯定不会分得这么标准,分别放到2到11号桶中,现在,1号桶维持50kg不变,而2号桶是51kg,代入公式P2=50.87,0.87就是感觉差别。

“接着,当搬3号桶时,2号桶就代替1号桶成为比较基准,而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主导下,搬运者会将2号桶当做50kg对待,于是,实际上S2=51,但感觉上P2=50,得出K=0.17,此时S3为52kg,带入公式得P3=51.4。像这样计算,P4=51.40,P5=51.36……余下省略,总之,理论来讲,装尸体的最后一个容器,P12=51.23,减去50,差量为1.23。所以,你们瞧,就是用这种几乎异想天开的办法,重量差被分割成不起眼的分量。”

听到这里,甄漾和常卫都似懂非懂,唯有林岚拍案叫绝。

“这个人的智慧真是穷凶极恶啊!”

任楚又继续道:“运到祠堂的尸体连同其他祭品先被放在和正殿一门之隔的偏殿,之后只要趁着四下无人将尸体吊到正殿中,再把桶的质量还原就可以了。但要我说,这计划实施起来有一个严重缺陷。”

“什么缺陷?”

“为伪造自杀,死者应该至少吊了8小时才被再次搬动,从尸斑看或许不明显,但移动难免会改变尸体的僵硬程度,然而法医到来前,村民无意识地帮凶手掩盖了这点,真是令人引以为憾。”

“我还有一个问题,”林岚刨根问底道,“你怎么确定乐美会偷听我们说话?单凭性格这种东西?”

任楚喝光了咖啡,她放下杯子,然后说:“就像我说的,事情发生前,无论如何都无法作出百分百预言。这也就是个概率问题,她中计当然好,就算不来,我也有乐成民藏起来的罪证。”

“啊!从哪里找到的!”林岚差点跳起来,“竟然瞒到现在,你也太狡猾了!”

“那天我告诉过你,证据藏在死者的坟里,但太过确凿了,当场亮出来会刺激到乐美,我说了,她是无法接受强烈威胁的性格。”

“狡辩!”林岚大声指控,“什么‘死后打开,众目睽睽’,这说法根本是牵强附会。”

“说来话长,乐成民死前送给甄漾一幅画,暗示藏匿的地点。”

“什么!”甄漾和常卫不可置信地对视。

林岚忙说:“快让我也看看!”

“啊,奥!”甄漾赶紧到房间把那幅画拿出来。

画卷在桌上摊开,林岚眉头深锁地端详着。

“我懂了!”

不久,他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揭晓“最后”一个谜题。

“你们看这里面从上到下四样东西,合起来可不就是个墓字吗?”

5

此事告一段落后,第二天一早,在离别之前,他们一起去许朝的坟前拜祭了一回。

这次和上回一样也是四人,而缺失的位置永远也不能再补齐。

或许乐美说得没错,记忆只是记忆,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外表也好,人心也好,即使只有几天光阴,但现在回头看看,好像已经经年隔世,此乃心境的沧桑之变。

整理好行李后,他们拜托了进城采购的副食店店主带他们一程。小货车在山路上逶迤前行。

因为睡眠不足,任楚靠在甄漾肩头补眠,车厢晃得她有些恍惚。

“任楚!”

她若有所感一般回过头,仿佛看见路口的树荫底下,乐美带着感念的笑容冲他们挥手告别,但一转眼,风烟散过,那只是错觉而已罢。

第9章 第八章 终末的秘密

(你无法将正义与非正义,善与恶分别,因为他们在日光之下,正如同黑白交织的经纬)——《先知》

关于W这个从始至终隐藏五里雾中的神秘人物,字里行间,他的身份呼之欲出。虽然打心眼里不愿相信,但种种迹象表明,除了这个原因,不会有其他解释更加契合。此事任楚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或许也将成为彻底的秘密,但在结束之际,这个心藏险恶的Willian Wilson,将自己真面目深掩幕后的W,也不得不向“self”剖白心迹。

开门见山地说吧,任楚是双重人格症患者,只是这么多年来,因为“W”狡猾多端,从来只选择在她睡眠时出现,导致她一直没能认识到这点。

此时,任楚坐在前往D国的飞机上,她在护照夹层中,找到了W留给她的告白信:

Dear friend,

原谅我不知如何称呼你合适。你是否明白我的暗示?假如你能明白,那么这封信对于你来说,意义就不言自明。实际上,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但慨叹这世间无人知晓予之计划,不免有顾影自怜之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知你,也可以说,似此般高奏凯歌,正将我之胜利推至圆满。

有件事你我心照不宣,我是W。看过日记后,你对于我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应该也清楚了。严格说,许朝之死,始自于我。我深知此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假如现在告诉你,当初我无端告知其亲父所犯之罪行,并非出于朋友的拳拳真情,仅仅只是以“实验者”的心态,为了观测她——这个纯洁的灵魂会否因此堕落泥淖,你大概会勃然大怒,恨不能杀我后快。(但凡思及此,予并无畏惧,竟不由得跃跃欲试,亦无妨称此为变态的扭曲。)

而后来证明,她确实拥有世间难得的高贵心灵。虽然我不曾预料到悲剧的收尾,但那份纯粹的光辉,足以给我留下无以复加的喜悦,令这个向来不可一世之辈由衷产生敬佩爱慕之心。

对于她的死亡,我心情复杂,既感到欣慰,又未免感伤,不妨回想下你那时的绝望,悲哀何以如此深重,难道没有我一半功劳?——当然,毋须多虑我以这种心灵感应的方式时刻窥探着你的思想,因为你我一生就像白昼与黑夜,不但无法相逢,记忆与感情也不能贯通。许朝的死我其实早于你得知,但在你首次听闻死讯时,命运的冲力带来史无前例的交集。一转眼,恍惚身处黄昏暮色之中,换句话说,是唯一一刻,在彼此世界产生共鸣。

但我如何得知真相呢?

清楚的记得那正是8月5日,我从许朝口中听闻她决意劝说生父自首,心中深受感动。也从这天起,我开始想方设法监视乐成民(全托了网上几位好友的帮助)。这次却不仅出于观察者的好奇心,可以说,我为许朝忧虑,虎毒不食子是没有错,可你也不能否认,人性中藏着远比豺狼虎豹更为凶险的nature。

这份忧虑成真了一半,许朝的性命因为此次“试验”不可预计的副作用,沦为牺牲品。但一开始,我也被蒙在鼓里。

对此起了疑心的许则林更快地开始着手调查,不久后,我也通过他,拨开了凶手制造的迷雾。

总而言之,对于本来就对人性持怀疑论的我来说,真相又是一个沉重打击,而我之后的计划便自此萌生,这绝不仅仅“复仇”两字可以概括,不妨说,我急切地寻求一种对“恶”的洗礼,一条灵魂的救赎之路。

一星期前我匿名联系了乐成民,利用他当时的彷徨痛苦,毫不费力就劝诱他成为自愿的执行人和第一个受洗者。或许你认为这些行为罪大恶极,实属“魔鬼的耳语”,但此乃凡人方寸心上的可笑偏见。殊不知,这世界唯其法律,正是以暴制暴的元凶,奉行全然死板的功利主义,既制造骗子,又制造暴徒,其将畏惧心代替忏悔心,何异于制造人心的地狱。

——让罪者痛心悔改自己的过错。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事实已经证明,我方大获全胜,这两个人造成无数伤害后,在毁灭前终于脱胎换骨获得新生。不否认可能会有短暂的痛苦,但辩证来说,如此拔除灵魂的污秽,难道不比单靠法律惩戒,更体现无量慈悲?

Dear friend,可能你以为我在大谈邪说歪理,然则,“似是而非,互为表里”,这是一切存在的本质。勿要自矜为善,便滥斥我为左道,你我是天生一体,“恐怕夕阳菩萨,也分不出此间谁是罪恶,谁是自我”。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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