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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性他杀(4)

作者: 犬离 阅读记录

乍看起来线条流畅,构图和谐,但以她不太专业的眼光评价,画面意义不明的大面积冷色调导致整体感觉寡淡晦涩,再加上人物表情刻画得诡异,与其说表现农民辛苦劳作,不如用悲切形容还比较恰当。

画的立意和诗的立意背道而驰了。任楚思忖。

一旦形成矛盾对比,好奇心就被调动起来,就在她继续端详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看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常卫是个外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乐美此时已经转身走开,她一边打开冰箱拿出食材,一边笑着说。

“老艺术家的思维就是这么古怪,幸好我这么多年也见怪不怪了。”

“什么古怪啊,真过分,这叫别出心裁!”

甄漾非常坚持地纠正,随后,她珍而重之地将礼物收起,带回了房间。

窗外已是浓云四合。

大雨酝酿许久,终于在晚餐时倾盆而下。豪雨和疾风愈演愈烈,噼里啪啦地敲着玻璃,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窗而入。

“今天我就先睡了,明早还有很多事忙。”

乐美对他们这么说,她收拾完餐具后就先上楼了。

因为无事可做,其余人也很快各自回房。

当夜,任楚因为雨声不断而无法入睡,可等到八点左右风雨渐收,寂静又取而代之,开始针刺她的神经。

辗转反侧之际,她回想起和许父的谈话——没错,她借口留下来,却偷偷跑了回去。谈话中,许父一直坚持“抑郁自杀”这个说法——至少口头上如此。可他的严防死守反而将事情推向更深的疑云中。

考虑到许朝这几年的工作早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任楚甚至琢磨过会不会是杀手所为,但转念想到她的谨慎作风,任楚更倾向于她被亲近的人所害。错付的信任被人无耻利用,于是毫无防备地步入背叛者设下的陷阱,所以许朝才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只能绝望死去……她不禁为这种险恶的设想怒火中烧,而且莫名陷入一种四面楚歌的恐惧中……

“啊……”

任楚忍不住发出苦闷的声音,她闭上眼睛,把脸整个埋到枕头里。然后不知什么时候,睡意终于席卷而来。

第二天,睡得人事不知的任楚被一阵敲门声匆促地吵醒。

“欸,怎么了?”

门外,甄漾脸上血色尽失。

“乐叔公死了!”

7

早上九点整,尸体在众目睽睽下,被发现吊在祠堂正殿的屋梁。

这一天,祭典开始时间是巳时,照往年惯例,相关人员会提前一小时集合。反常征兆便从那时开始,那时距离九点还有50分钟,作为主祭者的叔公还不见踪影。因为电话无人接听,村里的长老怕误事,便叫乐美去他家催一下。

但乐美扑了个空,叔公家大门紧闭,人也不知去向。

消息传来,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有人此时便提议说,尽快结束祭典再作打算。于是,九点一到,代主祭者推门而入。

冰冷的空气随之涌出,使人毛骨悚然。

——这样悲惨的一幕是所有人不曾预料的,只见放置着祖先遗像的昏暗大堂,因为气流忽然扰乱,光线诡谲地摇曳,有一道人形黑魆魆的,一动不动垂地悬在半空,向石灰墙上投下骇然阴影。

毫无疑问,叔公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第4章 第三章 最后一位同伴的到来

1

首先,我有义务声明:此人之死无需责及旁人,单纯只因无法再活下去而已。

——单单这句话也就足够了。虽然非常想就此搁笔,但想到有人会问:你为什么活不下去?为了不给警方造成困扰,就请听我再啰嗦几句。

死这个问题,我从青年时期开始就一直思考。——“人之为人,诸恶之首”,换句话说,我其实抱着十分悲观的态度,认为人活着,无论如何标榜自己的仁爱之心,也没法不做伤害人的事,哪怕把罪行掩饰得天衣无缝,但我自己心知肚明,尤其每日揽镜自照时,观觉自己皮囊下的丑相,内心总为此感到痛苦。

然而,尽管存在这个念头,我始终犹豫不定。对于这条性命,我不能说毫无留恋,否则怎能像只癞皮狗,扒着这具肉身,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呢。可要说我和守财奴一般,诚惶诚恐地看守自己腐朽的肢体,也并非如此。直至年前,被医生告知已是癌症晚期,那时我才终于找到“通向死亡的跳板”,痛下了死心。

总而言之,我为自己的人生深感惭愧。——假如在病床上碌碌而终,即使死后,那些罪孽都会继续煎熬我吧。心灵被这种忧惧嘲弄着,日夜为之苦恼。你们或许理解不了我的感受,所以明白一点就好:我因为罪恶感的折磨不堪重负,所有秋祭这一天,决心将自己献上神明供桌,哪怕不能赎罪,不能得到宽恕,至少让我在和平中安息吧。

以上,关于我的死解释得很清楚了。临终时,最后嘱托一件事,我一生无儿无女,乐美便是我仅有的亲人,身后事都托付你,希望你继承我的遗愿,把我所有的财产,赠予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遗书

2

昨天的大雨导致通路阻塞,警车两个小时后姗姗迟来。

甄漾和任楚由于发现尸体时不在现场,所以作为闲杂人等被勒令离开。

到下午一点,等在别墅的两人听到敲门声。甄漾以为是乐美她们回来了,慌不迭去开门。

“Bonjour!”

门外的人抬手贴在胸前,戏剧化地致了个绅士礼。

甄漾吓得后退了半步。

“林岚!”

她惊呼出他的名字,

“哎呀哎呀,不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吗,美丽的小姐?”

林岚本职为舞台剧演员,是个轮廓漂亮的青年,但嘴角稍微有点歪斜,笑容看起来总有几分骄矜。

“你这怎么啦,愁眉苦脸的?”

面对林岚的不明就里,甄漾只能苦笑。

“总之发生了一些事,你进来再谈吧。”

之后,甄漾详细地说起了这两天的变故。

“……说是得了绝症,那么和善的人,谁能想得到呢。”

甄漾最后说。她拿起茶壶为他们倒水,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落寞。

林岚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不免唏嘘。

“这样的话也没办法……”

“没办法?所以你们就认定这是自杀?”

任楚冷不防地插嘴,由于音调短促,显得声音格外铿锵。

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岚狐疑地问道。

任楚格外冷静地说:“试问,一个人在自杀当天还能谈笑风生,不是太反常了吗?”

林岚看不惯任楚那副说什么都言之凿凿的样子,他忍不住反驳道:“反常不反常都是你一己之见,你觉得反常,或许在大家看来倒很正常,不然,为什么别人就不说反常?是吧,甄漾?”

林岚本想找到同盟,没想到甄漾的表情真变得飘忽起来。

“喂,不是吧!你还真就被一句话说服了?”

“说服她的可不是我一句话,而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死者当天没有表现出一点自杀的迹象。”

任楚食指轻轻敲着桌面,露出自若的笑容,她此时表现出的确实和坚定,几乎把林岚震慑住了

“但是没有迹象也不代表他没存自杀的念头,或许他对生活没有留恋,反而把死亡当成解脱,心情平静地死去,这种人难道没有吗?”

林岚不死心地反问。

“在我看来,除了精神病患者和宗教疯子,正常人基本不会出现这种心理。”

任楚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喂,你可别信口开河!你别忘了,这是个身患绝症的人!”

林岚相当不服气地说。他的好胜心和表演欲一样强烈,这两者现在都被激发出来了。

任楚一手托腮一手转着玻璃杯,不以为忤地继续说:“觉得生活无望是一回事,真动手又是一回事。生和死,不可逆不可知,这就是恐惧的必然,所以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哲学家。即使暂且将人类意志放一边,从本能论,放眼整个生物界,如果不涉及群体或繁衍利益,可以说每个基因都写满了‘求生’,因此,一旦个体受到死亡威胁,应激反应几乎不可抵抗。虽然不能断言没有例外,但例外的存在也少得可怜吧,假如从六十多亿人中随机抽出一人,你觉得样本属于哪种类型的概率比较大?”

“你竟然用概率来推理问题,我真服了你!”

本质而言,这些逻辑都华而不实,所以林岚立刻开动脑筋,想到了反驳的说辞。

“可就算我不能说你错,你不也把自己的路堵住了?小概率不意味着不可能,所以说到底,你没能证明乐叔公的死一定别有隐情。何况,如果他会伪装,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在话下吧。”

“当然,在找到确切证据前,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不会否认这些都是建立在没有依据的假设上。”

任楚没有继续叫板,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但对方看起来却更不开心了。

“哦!所以你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堆,就是在捉弄我?”

“当然不是。”演说家断然否认。

她注视着青年,循循劝诱:“你想想,命题容易证伪,却无法证真。比如成千上百个健全者也不能证明‘所有人都有两只眼睛’是正确的,但只要一个独眼龙,就能证明‘所有人都有两只眼睛’是错误的。你瞧,拒绝虚无假设,备择假设不就可以成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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