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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无边(142)

胡不言被自己的大义凛然感动到快哭了,可是苏画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半天,“你说完了?”

他点点头,“说完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上道?”

她抬手往甲板上一指,“那里有几口箱子很占地方,搬到船舱里去吧。”

胡不言讶然张着嘴,那他刚才说的话,她到底打算怎么表态?

人虽跟着走,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你总要给我个底啊。”

她白了他一眼,“做人和做狐狸不一样,人活着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怎么谈情说爱。你觉得我应该很感动吗?感动你是只长相拿不出手,现在连脑子都没了的蠢狐狸?”

胡不言又被骂了一顿,可这回的骂,竟然令他有窃窃的欢喜。他觍着脸说:“你不打算变卦了,是吗?”

苏画叹了口气,大司命也许是担心她的安危,但狐狸能为她挡刀。胡不言这人满身的缺点,她也有诸多看不上他的地方,然而感情这种事,定下就定下了,没有原则性的错误她不会换。真的换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未必一切就都尽如人意。与其到时候相看两相厌,还不如在心里留下一点憧憬,别把那点美好都破坏殆尽了。

她嗯了声,“下次再说,我就真的和他好,让你求仁得仁。”

“我就知道,苏门主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人。”胡不言眼泪巴巴,吸了吸鼻子把箱子扛上肩头,边走边道,“如果大司命再刺激我,我就告诉他,苏画爱的是我,不是他。”

苏画无可奈何地捺着嘴角,“不是我说你,明知不是人家的对手,还自讨没趣。这次是他有意刺激你么?明明是你想刺激他,结果被人反将了一军,我都替你害臊。”

他见自己的老底被戳穿了,臊眉耷眼地笑了笑。不过苏画还是很宠他的,从她对待他和大司命的态度上,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更侧重于他。可见睡多了真的可以睡出感情来,这种生命的大和谐,守身如玉的大司命根本不懂。

那厢魑魅和鲛女彻底巩固好了感情,宝船向前航行的时候,恋恋不去的鲛女便在左右两舷跟随着。

崖儿还记得枞言曾经说过,等她到了大池上,他要为她护航。现在他落进了厉无咎手里,不知那个魔头会怎么折磨他。波月楼先前虽然遭受了重创,但总算活着的人还在一起。可是枞言呢,江海淼淼,他又在哪里?

仙君见她看着海水愣神,就知道她在担心枞言。他站在她身旁,也不说话,伸过一只手来轻轻一勾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崖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海上日光大盛,云也没有几朵,这里的天宇和陆地上的不一样,“上次看见这么蓝的天,是躺在枞言的背上。那次我闯进龙涎屿,差点被守岛的龙打死,是枞言救了我,把我从水里捞起来。后来他送我上岸,我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这蓝天白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龙王鲸竟有那么大。”

仙君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回来的。如果我料得没错,厉无咎的船应当快到碧波廊了。等出了前面的海湾,派几个弟子御剑出去看一看。只是这大池太大,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

对待情敌的态度,仙君显然要比胡不言高超得多。但凡优秀的女人,难免会有几个仰慕者,像枞言这种救命恩人型的最难对付。这个时候风度和姿态很重要,一个男人的涵养究竟有多少,就看当下。

崖儿对他很感激,波月楼的人毕竟都是凡人,飞天遁地的奇术一窍不通。从木象城的码头出发后,这江海就无边无涯就让人心慌,要不是靠着一张粗绘的水域图和仙君精准的方向感,他们恐怕已经迷失在风暴里了。

天地的躁怒发作起来有多可怕,驶出码头没多久就领教到了。当时惊涛骇浪几欲吞噬一切,好在有他。他立在船头,白衣黑发在狂风中飞舞,结印画出一面巨大的防御盾,为宝船排开巨浪。怒夜之中,宝船就顶着那面金芒闪耀的气墙前进,再多的海水拍来,也是一击即散。

有他在便后顾无忧,崖儿吁了口气,“无论如何找找看吧,要是实在找不见,只好先进焉渊。如果鲛女能带我们顺利找到孤山,我们只需等鱼上钩就行了,不愁厉无咎不来。只是难为枞言,要多受那么多天的苦。”她一面说,一面北望,喃喃道,“传说鲛宫的前身是一座叫春岩的城,原先是连通陆地,供人居住的。”

他说是,“后来天翻地覆江海横流,把整个城沉到了水底。鲛王倒会精打细算,在春岩的旧址上兴建了鲛宫,省了很大一笔开销。”

崖儿问:“城里当时有幸存者么?”

他摇摇头,“海水一下子灌进来,插翅也难逃。有阵子我爱看书,曾经翻过这城的史料,大致的记载就是那样,但不知准不准确。”

他们这里正谈论,忽然听见立在桅杆上的阿傍大声招呼起来。忙到船头看,发现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方圆约有十余丈。中心的空洞深不见底,乍一见令人惊惶。

难道这就是通往鲛宫的入口?崖儿有些迟疑,扬手下令转舵,不得靠近那个漩涡。

“楼主。”魑魅叫了一声,示意她来看。只见一群鲛人在水崖上盘旋游曳着,忽而高高跃起,把身体拉直成一线,猛地扎进了漩涡里。

第94章

要不要跟上,暂且难以抉择。这陡然出现的漩涡,底部究竟通往哪里,谁也不知道。也许鲛女明白他们的企图,有意捉弄他们也不一定。照地图上看,雷渊离罗伽大池还有一段距离,跳进漩涡便直达孤山,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大家都有些茫然,立在船头犹豫不决。凡人是绝对不敢闯进去一探究竟的,大家又把视线转向仙君,几十双灼灼的目光披挂在身上,日子不太好过。

仙君知道,到了这无边无岸的地方,会飞的紫府人就是波月楼的希望。可是……他结巴了下:“本君……水性不佳,每次入水,至多能游……”不好意思地张开双臂丈量给他们看,“一庹。”

众人的脸像经过了雷劫,个个都泛着青白。原来神仙不是样样全能的,那么英明神武的紫府君,居然是个旱鸭子。

崖儿纳罕地望他,当初在第六宫看他凫水,不是凫得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又不会了?她拽了他一下,悄悄问:“是不是因为海上深不可测,你有点害怕?”

他一脸真挚,“我真的不会水,否则别说区区的雷渊,就是归墟我也敢下。”

所谓的归墟,是这世界的万渊之渊,四海八荒大江大泽的水都汇聚进那个无底洞,但归墟内的水位丝毫不会有一分增减。若从高空俯瞰下去,便是个异于周边颜色的深蓝色的洞,那种震撼和恐怖,会让人不寒而栗。

提起归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其实很勇敢,只是身体机能束缚了他的发挥。仙君圆融地笑了笑,血肉之躯嘛,难免力有不逮,太完美了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一览众山小有什么意思,他还是喜欢和他们打成一片。

大司命低垂的眉眼,几不可见地眨巴了一下。仙君当然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一位万年道行的上仙会怕水,简直是笑话。他不过不愿意弄湿衣裳罢了,作为陪伴了他三千年的副手,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归墟好像曾经是龙王鲸的老家。”他打了个岔。

仙君说是啊,“老一代的龙王鲸很厉害,能潜入渊底。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几乎要灭绝了。”说罢向大司命微笑,“汵阳,本君记得你的水性极佳,以前和大禁比闭息,不是差点把大禁憋死么。”

大司命掀了掀眼皮,他就知道,兜了个大圈子,最后总要坑他一把。现在想想,当时他被关进八寒极地,自己奔走求告欲哭无泪,简直是傻透了。盼星星盼月亮,把他盼出来,就是为了继续被坑,不是犯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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