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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她(129)

作者: 金烬 阅读记录

暑期研学结束后,他憋不住还是回了一趟家。

专程为了找陈谨。

他只是想问问陈老师,她在那边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他只想听陈老师说,她一切都好,如此,他就放心了。

谁知陈谨不见他,他站在她家门口,随他怎么敲门,她就是不开,随他电话打到没电,她就是不接。

万般无奈之下,他又跑去学校找爸爸,才知道,爸爸已经不在Z大工作了。

“你不在Z大上班了?”爸爸晚上十二点才回家,他巴巴等到十二点,见他拖着异常疲惫的步子回来,原本的不解和埋怨顿时一丝不剩,只剩关心。

“你知道了?”爸爸淡淡道。

“为什么?是因为纪校长的事受了牵连吗?”他锁紧眉头。

“不是。”姚程断然否认。

“那是为什么?”他不解,爸爸是正式职工,铁饭碗,没理由突然说不干就不干。

“是爸爸不想看人脸色。”

他沉默了。说来说去,肯定还是因为纪校长,爸爸这么能忍耐的性格,大概实在是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他不再追问原因,只担心地问:“那你现在一天天,都在忙什么?”

“爸爸现在开网约车,路熟,跑勤快点,比在大学里拿死工资可挣得多多了!说不定这样跑三年下来,就能供你出国读研了!”

爸爸面带微笑的表情,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三个多月来所积压的情绪瞬间溃了堤,他再也承受不住,像个小孩子,扑进爸爸怀里,搂着爸爸宽厚的,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肩,呜呜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鼻子一酸,依稀记起儿子上次这么扑在他怀里哭,还是懵懂中突然听说妈妈永远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

该有多么多么委屈,多么多么艰难,才会让一向将感情深藏不露的儿子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

可不等爸爸拙言安慰,他已擦去眼泪,起身,仿佛有钢丝用力一点点牵引起他坍塌的脊梁,将腰板拉得笔直,全然看不出里面伤筋动骨,血肉模糊。

转眼,他上大二了。

校园里,走了一拨老生,来了一拨新生,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可没有她的校园,在他眼里,一切的一切,都再不是从前那个模样了。

后来,他听秦羽阳说纪校长被捕的8个月里,中江控股集团历经6次股权变动,被贱卖给了另一家有外资背景的上市公司,大概事关国家安全根基,四名国家工程院院士再也坐不住了,联名向国家安全委员会陈情,案件也因此发生了转机。

三年来,案件被8次延期审理,相对原来五个罪名,上亿金额的重罪指控,检方最终变更起诉书,起诉内容变为两个较轻的罪名,一百多万的金额。

一百多万,呵,资产上亿的高科技公司分红,纪长宏作为创始人每年至少可以分个几千万,假如他看重钱,完全可以将这些钱拿走,这可都是他应得的,可他并没有。

秦羽阳说,三年来,纪校长被关狱中,不审不判,在许多有识之士的大力奔走下,大方向一日日向好,距离最终公正的判决,应该已经不远了。

可他仍没等来她的“主动联系”。

核桃林的新叶绿了又黄,枯了又绿,他暗下决心,她不来找他,他就去找她。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自学法语,在大三那年考过了A2,大四又过了B1,磨着系主任给他写了封份量十足的介绍信,向法国里昂大学提交了全额奖学金申请,他想好了,如果全奖申请不下来,他就去里昂勤工俭学,学费加生活费,一年十二万,只要他吃点苦,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幸运的是,两个月后,他收到了来自里昂大学的全奖入学通知,那个晚上,他和宿舍里的哥几个都喝多了,喝到直接睡倒在大街上,看街上的路灯一颗颗变成天上的星,对着他眨眼笑,笑得傻兮兮,和她笑得简直一模一样。

临走前,他整理行李时,从抽屉最下面取出一张从朝鲜平壤寄来的明信片。三年过去了,明信片的卡纸已经泛黄,大概上面的字迹还没干透就被扔进了邮筒,被蹭花了,是她的字,整体朝右斜,以他学过书法的专业眼光看来,只能勉强算得上整齐有形。

信上写着:

锅巴面巴泥巴是好朋友

有一天泥巴问锅巴我们去干嘛呀

锅巴说:我们见面巴

你听见了吗,我们见面吧

收件人:姚远

寄件人:纪然

骗子,他默默收起明信片,骂。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然”字的最后一点上,晕成一颗心。

第二天,他专门去了趟天津,找秦羽阳。

两人在海河边坐了一下午,直到日头西斜,在海河里落下点点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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