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30)
纪然和你有联系吗?
他问,语气是难得的卑微。
没有,秦羽阳说。
她人还在法国吗?他问。
我也不知道,秦羽阳说。
怕他不信似的,又补充:我也问过家里,纪然在哪,可没人告诉我,就连佳映,纪然高中时最好的闺蜜,杨佳映,我问她,她也不知道,说纪然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
你有她姑姑的联系方式吗?姚远问。
没有,秦羽阳说:但我知道,她姑姑的法文名叫索菲亚,在法国里昂大学任教,好像是商学院的教授。
够了,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不枉他来这一趟天津。
天色一瞬擦黑,摩天轮霍得在他们眼前亮起彩灯,像是可以帮助身处困境的人实现一切愿望。
秦羽阳说,祝你在法国求学一切顺利。
谢谢你,他说。
…
索菲亚一直没回办公室。
华灯初上,姚远守在商学院门口,不死心地又等了两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才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学生公寓。
罗讷河的夜色倒映在天上,他形单影只站在桥边,耳机里是重复了一下午的歌:风远远地吹着我的脸我的手我的发我的心我的眼睛
你远远的呆在那个城那个路那个房那个灯那扇窗口
我静静的放着你给我的CD音乐当作背景
怎么唱
都不再煽情
我记得你习惯闭着眼抱着我好像我是你的脸笑嘻嘻
我不知该如何对你笑对你哭张着嘴不理你像个机器
你的世界我的日子好像没有谁对谁发过脾气
过的太快来不及
…
你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我说我说我要我们在一起
…
不像现在只能遥远的
唱着你
…
回到公寓,打开门,没开灯,漆黑一片的小屋里,他摸索手边的一把木椅坐下,手脚冰凉,愣愣看着窗外透进的那一丝微弱的光。
还以为,这次能抓住。
像三年间无数次一样。
结果,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没关系,他和自己说,没关系。
至少,他今天见到了索菲亚。
至少,索菲亚知道他。
说明,她曾经对姑姑说起过他。
她会如何向姑姑介绍他呢?
说她有一个男朋友,断了联系的男朋友,曾经的男朋友,叫姚远?
然后和她姑姑说,如果有一天,他找来了,你不必理会,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的唇角痛苦地牵出一抹笑,想,他魔怔似地追来这个城市,脚步一丝不敢怠慢,大概最后就是为了从她姑姑的口中,听到这个不可转圜的答复。
就像夸父追日,决心虽大,却不自量力。
渴死在半路。
没关系,他喃喃说,没关系的,酸涩的眼撑不住,缓缓闭上。
和睁开时一样的,漆黑。
第50章
2018年,6月。
拿到硕士学位证书的那天,姚远忽然发现自己长了一根白头发。
和白头发一起出现的,是他的大学同学关琪月。
说是来法国出差,事情办完和老板请了三天假,专门来里昂找他:“反正你毕业也没什么事,这两天就给我当向导,带我在里昂转转吧。”
姚远站在学校门口,为难地看着老同学,说:“其实,我并没在里昂怎么转过,当向导,恐怕……”
“那就当翻译。别和我说你在这呆了两年,法语也不会说。”
“……”
关琪月头尾等了他五年,眼见着他的等待依旧一无所获,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了。
女追男,隔层纱。
当初,纪然不就是这么把他追到手的吗。
追到手又不珍惜,偏他死心塌地,连她的青春也跟着白搭。
“走吧,”她说着已经挽起他胳膊,拖着他僵硬的身躯走出学校大门。
从学校出来,不远就能走到老城建筑群,路两边,遍布那些他们在大学只有在书本上才能看到,考前突击背诵的考点,15至17世纪的古旧建筑,中世纪、文艺复兴及古典式建筑彼此相连,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屋顶,从脚下的鹅卵石地面一直蔓延到半山腰。
正是初夏,树木像是绿色的海浪,随风翻滚着涌向山顶。
一路上,关琪月拿着手机走走拍拍,姚远不发一言,这条被纳入世界文化遗产的老街,是他来里昂前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和她一起走,将自己所学向她一一介绍的地方。
如今,幻想仍旧只是幻想,并肩和他走在这条嶙峋石子路上的,是另一个女人。
漂亮而张扬的女人,一袭大红套装,裸色高跟鞋踩在鹅暖石上“叮叮”作响,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却不是她。
他不觉又与她拉开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