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138)

七点半的时候，雨大了起来，他收起伞，转身走进身后的早点店，找了个临街最靠外的座位坐下，点了一屉小笼，一碗豆浆。

一边吃，眼睛却是一刻不停地对着店外，如同X光机，扫描着一个个经过的行人。

目标是一个胖胖的女孩，个子不高，短头发。

没多久，一个与目标完全吻合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穿了件米色夹克，打着伞，亦步亦趋走得艰难，他刚要站起身追出去，那个女孩子已经收伞向店里走来，他慌张坐下，无措间竟下意识地向墙边挪了挪，胳膊撑住了右侧脸，明明太想让她看见，认出自己，又实在紧张，连呼吸都停滞了。

“老板早。”

女孩和老板娘打招呼，用老熟人的口吻。

“早啊，”老板娘看了她一眼，热情回应：“今天降温啦，冷吧，”不等她回答，又问：“要什么？还是老样子？”

“对，打包带走。今天起晚了，来不及在店里吃了。”

“好嘞。”

老板娘很快打包好了小笼包和热豆浆，交到她手里，她掏出手机扫码付钱，然后一个转身，已经撑伞融入雨中。

又是一只帝企鹅，圆滚滚的，矮一些，比其他的那些都要可爱。

姚远跟在后面，约莫两米远的距离，看她急急迈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吃，也不怕呛一肚子凉风，他不满地皱了皱眉。

赶到学校，几乎是踩点进教室，后排已经坐满，给她留着的，也只有前排的几个座位了。

她坐下，老师关门开始上课。他就在教室外站着，找一个与门玻璃正好成45度角的位置，望着她，见她摆出一副十分认真听讲的样子，坚持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眼神开始涣散，手肘托着头，低下去，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望着她无聊消磨时间的样子，不觉好笑，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开小差，她到底还是从前的那个纪二哈啊。

对她而言那么漫长的一节课，在他眼里，似乎一眨眼的功夫，过去了。

打了下课铃，他后面还有课要走了，刚从教室门口经过，见她追着一张纸片慌张跑出来，纸片将将落在他脚下，是一个个相同的男生侧脸，像他的影子。

他心头一热，捡起来交给她，那么近地，看着她胖了一圈的银盘脸，大眼睛低垂着，长睫毛根根分明地贴在瓷白的脸上，也不看他，接过纸片说了声谢谢，局促地就要跑。

是那么的，不自信，不自然。

不像从前的那个纪二哈了。

他的心里就像一锅热粥搅翻了，灼烧的难受，紧咬的牙根里一个劲地只想往外蹦两个字：纪然，纪然。

待他终于张开唇，叫出那一声：纪然。

她已经钻进教室里，坐下了。

没能听见。

…

傍晚，雨停了，纪然在学校门口的“回味”打包了一份鸭血粉丝汤，准备回去吃，进屋换了鞋，还没打开包装带，有人敲门。

从猫眼看出去，是杨佳映。

这个时间？

她狐疑地打开门，问：“怎么这会跑来了？吃饭了吗？”

杨佳映径自换了鞋往里走，穿过门厅，在客厅的餐桌旁坐下，说：“显然是没吃啊。”

纪然关上门，跟到客厅说：“我就买了一份鸭血粉丝汤。”

杨佳映帮她打开包装袋，说：“没关系，我吃一半就行。”

正好店家给了两双筷子，她们头对头，在一个塑料碗里吃起来。

“忘了说不要香菜了。”纪然说着把香菜往一边拣。

“我吃。”杨佳映夹起她挑出来的香菜，送到嘴里。

纪然瞥了她一眼，说：“说吧，又要我帮忙什么事，这么晚还劳烦杨书记亲自跑一趟。”

“先吃，”杨佳映说：“说了怕影响你食欲，先吃完再说。”

纪然嗤道：“你往这一坐，就够影响我食欲的了。”

杨佳映讨好地笑笑，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与以往相比，有无异常。

怎么看，都像是还蒙在鼓里的样子。

她于是放开了，和纪然抢完一碗鸭血粉丝汤，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没吃饱。”

纪然咬着牙说：“我也没吃饱，要不劳您再去买一碗？”

杨佳映摇了摇头，说：“算了，晚饭吃个半饱对身体好，就这么着吧。”

纪然忍住要打人的冲动，也不理她，将空碗和筷子装进包装袋里扎紧，放在玄关鞋柜上，说：“我这没有隔夜的垃圾，你一会走的时候带出去。”

杨佳映说：“没问题。”

纪然进厨房洗了个手出来，见她坐沙发上去了，不禁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杨佳映嬉皮笑脸看着她，热络地拉她在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叫她：“二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