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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她(150)

作者: 金烬 阅读记录

没有药物控制的第一觉,隐约中又有了做梦的感觉,早上被闹钟振醒时,纪然明显没有睡醒,半闭着眼洗漱,喝水,穿衣,直到看见他发来的第一条微信,登时睡意全无。

“下来吃早点。”

她赶紧蹬上鞋出门,一路跑到小区门口,又紧急刹车,大口喘着气,改为平缓的步伐,迈进早点店,心跳得像街边经过的电车喇叭,突突突的。

姚远已经点好两笼包子,两碗热浆等她。

见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姚远将小笼往她面前推了推,问:“睡好了?”

“还行。”她礼貌又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说。

“快吃吧。”他说着自己也吃起来。

他昨晚醉酒的脸色已恢复往常,大概出门前刚洗过头,要么就是头发沾了些水,有几绺粘在一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棕色短夹克拉链拉到一半,里面的格子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扣,很精神,很秀色可餐。

对比而言,纪然从柜台的玻璃中看自己,圆圆脸,圆圆身子,穿件蓝色帽衫,活像只机器猫。

应该不会让人有什么好胃口。

不倒胃已是万幸。

“上午有课?”他问。

“嗯。”

“下午呢?”

“下午没有。”

“你下午准备干嘛?”

“回来睡觉。”

她吃得有点热,微微向上一撸袖子,被姚远不动声色地看见了手腕上的疤。

在左手腕上,一共有三道,两道深一些,一道浅一些,都愈合成了棕色条纹,深棕色,浅棕色。

他的心立时也像被钝刀子割了三下,两道深一些,一道浅一些,深红色,浅红色。

他抬眼看她,直截了当的问:“这病的后遗症,就是白天觉多?”

纪然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病,竟毫不忌讳到如此程度,因而也不忌讳推塞,说:“对,白天觉多,晚上没觉。”

她说得认真,谁知他竟笑了,说:“就是时差一直没倒过来呗。”

他这笑,纯属是笑给她看的。

实则心里,板得紧绷绷的,阴沉沉的,低落落的。

他昨天酒醒了之后,直到后半夜才睡,各种求医问诊的网站,查抑郁症的病情,诱因,后遗症,吃什么药,医学专业术语看了一堆,又上知乎搜索如何走出抑郁症的阴霾,我是怎样治好了抑郁症,遇到抑郁症应该怎么办。

看见有的人说,需要一辈子吃药,他眉头紧锁,看见有的人又说,吃了两年的药就好了,现在已经不吃药了,他又舒展开眉心。

后来他通过自学,总结出对抗抑郁症的关键要点,一是必要的药物治疗,二是自我心态调节,三是身边人的关心。

关于第三点,他敲的小黑板是“润物细无声”。

他的纪然,一直是那个阳光的大眼睛女孩,没心肺的笑,眼睛卧蚕弯弯。

以前是,以后也是。

只要有他一直在身边,润物细无声。

纪然配合他,也勉强一笑,说:“Peut-être。”

是句法语,意思是“也许吧。”

他明明能听懂,却问她:“法语吗?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他的明知故问,起身说:“吃好了,走吧,快上课了。”

心里却开始别扭,为他的明知故问。

他装听不懂,只能说明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去过法国的事。

尽管他也知道,秦羽阳,索菲亚,在她身边有那么多眼线耳目,只要她想,就一定会知道。

阴天里,早上八点的天还是蟹壳青,光线阴冷,校门两边的白色立柱看上去也变旧了似的,她便怀着灰扑扑的心情,跨进这灰旧了的校门。

姚远紧紧相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如天气一样阴沉的表情,她原本对他的试探,倒被他反试探了。

她既然知道他去了法国,自然也知道他为何去,他不认账,她情绪低落是理所应当。

陆续有赶着上课的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有骑车差点撞上她的,她也不理,他好气又好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La rose est toujour élégante。”

是一句法国谚语:玫瑰从来不慌张。

她一愣,浑身带刺,回头看他,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上,笑意都要藏不住了,不免更恼,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牢,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腕上那几道疤,笑意渐渐收敛,也变成似这天的阴沉。

上课铃声急促地响,他的声音叠在里面,在她听来有些刺耳:“二哈,人们畏惧死亡,却总说,渴死了,冷死了,累死了,气死了,呵,”他淡淡一笑,问她:“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说这话时,眼里是化不开的哀伤,像一杯过浓的苦咖啡,仅仅是用舌尖抿一小口,都叫人苦得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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