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晰(92)

但是江皓却醒着，面对着床铺内侧的隔板睁着眼睛，难以入睡，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不安。

江皓屏息静听着穆辰有节奏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熟睡，才小心翼翼的转过身。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照亮了穆辰的睡颜，江皓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他。

真奇妙，这个人醒着的时候怎么也不肯消停，睡着了却这么安静。

熄灯后的车厢格外静谧，四周除了一些同学深夜看手机的屏幕亮光，几乎没有任何光源，这样的黑暗让一切更显得如同梦境。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了，美好到江皓不敢入睡，生怕一觉醒来，梦境就会被现实打碎。或许他睁眼之后面对的还是英国那个空无一人的大别墅，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生父“害死”母亲的可能。

九年太长了，一切都物是人非。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永远停在九年前，外公还没有死，他和穆辰还没有分开，就算他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永远被蒙在鼓里，但是那个时候，至少他还算得上幸福。

黑夜的寂静，让他的坚定再一次被软弱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都已经快要泛出鱼肚白，疲倦才终于打败了患得患失的恐惧，让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梦境里遗憾太多，悲伤太满，一滴泪终是不堪重负，悄无声息的沿着眼角溢了出来，润湿枕巾，又无声干涸。

第二天醒来时，他又将披上冷静坚定的盔甲。

44、并肩同游

“江皓，江皓，快到了，起床了！”

江皓睁开眼睛，发现穆辰站在自己的床边，手掌就要贴上他的脸颊，睡意吓没了大半，连忙翻身坐起。看了看放在床边的手表，居然已经快九点了。

穆辰早上睡到自然醒，发现对面的江皓居然还睡着，就兴奋的下床去叫他，有生之年终于自己当了一回人性闹钟。

车厢里的其他人大部分都已经洗漱完毕，盥洗室只有江皓和穆辰两个人，刷牙、洗脸，恍惚间有一种在一起生活的错觉，令人目眩神迷。

火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走进了车站，简单解决了一顿早餐，就乘大巴前往第一个目的地——P大。

在今天之前，穆辰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能有机会来到这所大学。作为国内顶尖高校，她曾是无数高中生为之前赴后继的梦。

她像是历史与现实奇妙的际遇，古檐飞甍与现代大楼交错林立，绿意掩映之间，穿行的是一个个手捧书籍的大学生。昨夜似乎下过小雨，空气中有些潮湿的水汽，将远景打上一片模糊的光阴，更加如梦似幻。

简直如画一般。

旁边的导游讲述着关于学校的历史，以及一些其他的事情，穆辰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满脑子都是在想现在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写生，真是太可惜了。

他试着拿手机把周围拍下来，但是有些逆光的地方老是拍不清楚，手机画质又实在不太行，只好放下手机继续惋惜，还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江皓原先还在一心二用地听着导游的讲解，听到穆辰叹气后干脆收回了那缕心思，将背上的背包拿下来拉开拉链翻找了一会，递给穆辰一个单反。

“会用吗？”

“…………不太会。”拍是能拍，就是恐怕会拍的很丑罢了。

江皓没做评论，收回相机挂在自己胸前，问他：“想拍哪？”

穆辰愣了一下，随手指了一处，江皓就朝那里拍。可是穆辰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个方向哪里有什么景啊！也就只有几棵普普通通的树和……一个垃圾桶。

真是的……为什么要晃神，白白浪费江皓一张胶片。

“拍好了，你看看。”

穆辰十分懊悔自己草率的决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看。

他凑到相机前，惊奇的发现这张照片居然出奇的好看，因为拍摄的时候借用了对面照射过来的阳光，形成了日光穿透林叶的效果，树叶的绿色也排出了深浅不一的层次感。一旁违和的垃圾桶成了构图中必不可少的点缀，让以绿色为主的背景色中出现了不一样的鲜活。尤其是远处碰巧走入镜头中的两名大学生，让原本平平淡淡的景色出现了更多的生机。

穆辰的目光越过相机去看那两个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大学生，发现他们都是男生，高高瘦瘦的那种，身材很是相仿，一路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很好。他们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高中生的靠近，并肩而行时手背看似不经意的相贴，其中一个的手指还偷偷的勾了一下对方的，只是不足一秒的相触之后，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