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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思(125)+番外

他坐在花梨木的雕花鼓凳上,怀中抱着一把龙首琵琶。

他并没有看任何人,而只是微微地垂着眼皮。

原本就清俊偏冷的脸,在这时刻,更是冷肃沉郁的叫人心惊。

玉一样的手指在琵琶弦上勾弹挑抹,一阵急促的抚奏过后,箫管之音随之而起,幽幽然,在夜色之中飘荡。

容元英站在门口,没有进内,也没有打扰。

他突然间想起了年少时候,自己在边塞那无数场战事之中的一次。

那次他拼的精疲力竭,九死一生,浑身浴血。

却终于惨胜。

敌寇残军撤退,黄昏降临,遍身疲惫苍凉的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徘徊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试图找到曾并肩作战的同僚们,但满目所见,皆是残肢断骸,每个人都满脸血污,好像每个人都是他的亲友,又好像每个人都不是。

他摇摇晃晃跪倒在地,像是孤狼般发出呜咽。

庾约缓缓把手中的龙首琵琶递给旁边的小侍。

他站起身来,看着容元英笑了。

这一笑,却明朗,端正,粲然,就仿佛方才那个清冷的几乎不近人情的庾凤尘,只是不小心时候的幻觉。

容元英回过神来,拱手抱了抱拳:“庾二爷。”

庾约笑的像是看见了久违重逢的故人,喜不自禁般的随和,但又点到为止地收敛:“靖边侯,夤夜来访,是有事吗?”

容元英看着对方那虽然带笑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来的冒昧了。

但人已经在跟前,临阵退缩不是靖边侯的本色。

“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宣平侯。”

“哦……”庾约似是而非地应了声,回头做了个手势。

乐工们抱着乐器,悄然无声地退下了。

容元英想到方才无意中听过的那惊艳的乐奏,说出了一句有违他武将本色的话:“是我唐突,打扰了宣平侯的雅兴了。”

“呵,侯爷别客气,”庾约毫不在乎地笑笑:“不过是闲暇时候的玩意儿,没什么雅兴不雅兴的。咱们去前头说罢。”

迈步出了门,两人往前厅慢慢而行,容元英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宁国公府的子甫公子,有意问我府里三丫头的八字,这件事二爷知道吗?”

“知道,”庾约直接回答,却惜字如金。

容元英瞥了眼对方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这么说,国公府真的有意跟侯府结亲吗?”

“这个……”庾约笑了笑:“侯爷,他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是有些琢磨不透的。也跟我无关。”

容元英知道对方不想跟自己说这个,而他也并不是要跟庾约纠缠这个。

“我并不在意三丫头归了何人,我在意的是,二爷该知道,我想把三丫头给谁吧。”

庾约的眉峰动了动:“听说过。怎么,不成了?”

他问了这句,却毫无惊讶之意。

转头淡淡然地看向容元英。

目光相对,庾约若有所思地又笑了:“我明白了。侯爷这会儿过来,应该是觉着……兵部那件事不成,是因为国公府有意询亲造成的?”

这确实是容元英想的。

前脚,有人带了宁国公府的问询之意,紧接着侍郎就毁了约。

容元英怀疑,侍郎是碍于国公府的缘故。毕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国公府,尤其是庾约。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了。

本来他有点不好开口,没想到庾约竟一猜就着。容元英道:“难道不是么?”

两人已经来到了厅门口,里头有小侍送了茶上来。

庾约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笑了笑:“我倒也想就这么简单。”

两人入内落座,容元英无心饮茶:“既然如此,二爷可是知道什么缘故?”

庾约将盖碗撇了撇,吃了一口茶:“我倒也听说了一件奇事,今日陆风来跑到贵府去了吧。”

容元英给他提到这个,心里颇不自在,他也算是位高权重,竟在一个小子手下吃了亏,幸而从陆观主的反应看来……吃亏的不止是他自个儿。

他哼道:“二爷也知道了?确实是奇,我竟不知陆观主哪里收了一个那么精灵古怪的小徒弟。”

庾约见他一点儿都不能融会贯通,当即一笑,并没解释:“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放他出来的。”

虽然一放出来,就后悔了。

他一直想着孔丘的那句话——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容元英微怔:“哦……是陆观主的意思?”

“嗯,”庾约淡淡地应了声:“陆风来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容元英呆了半晌,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用意,怎么居然开始谈论那个浑小子了!

他忙清清嗓子:“宣平侯,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虚与委蛇的了。我本来想把星河给那老家伙,可以换来西北军屯的安定,现在倒好……弄成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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