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时光走了你还在(出书版)(54)+番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专注的眼神里,仿佛藏了无数的欲说还休的复杂,但又仿佛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报复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还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我身边的朋友!好吧——”我把掌心向着他,“你要报复冲我来,姜城远,你说一句!你宣战啊!你就冲我一个人来!祸是我闯的,事情跟别人无关。你就冲我来啊……”

姜城远还是盯着我的手,不管我说什么,他始终没出声。

冷风一吹,我的伤口像被针刺,更疼了。我又重新慢慢地把纱布缠回去,一边说:“挂坠背面的字你也已经看过了吧?当初以为扔掉它,你就看不见了,没想到我的一番苦心还是白费了。”

我问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会被划去?”

我知道他不会吭声的,就继续说:“那是因为你的舒芸已经变心了,你们定情信物已经成了她跟别人取乐的道具!”

姜城远终于说话了:“请你不要中伤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我说:“我中伤她?我只不过是说事实而已……她背着你,早就跟魏杨在一起了……那次……我告诉你魏杨在松鹤陵,我一直跟踪他,是我听他亲口说的,原来你的舒芸已经变心了,她不是受害者……守着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感情,最愚蠢的你才是受害者。”

我还故意刺激他说:“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舒芸还跟魏杨发生过关系,而且不止一次……”

姜城远突然就发怒了:“你住嘴!小芸已经不在了,请你尊重她!”

我点头:“好,我尊重她,我不说她,说你。你这么多年守着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谎言?一个笑话?啊?为了一个已经对你变心的人,你折磨别人,也折磨你自己,你快乐过吗?”

姜城远拿着拐杖的那只手微微有点发抖。

我很想哭,却很努力地做出嘲笑的表情:“我曾经想,我不要你知道舒芸变心了,因为你一定会很难过,会很心痛。姜城远,我宁可看你活在你的世界里面,把所有的伤痛都交给时间去温柔地抚平,我想保护你的梦!”

我说着,眼泪还是流下来了,我用指尖擦了擦,继续说:“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那么努力想获得你的原谅,想得到你哪怕一点点的心软,原来……都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这次……我得到的是这样一双手,下一次……我还会得到什么?姜城远,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虽然以前我跟别人、也跟自己说过很多次,我已经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抱希望了,我会远离你,会忘记你,走出我们的那段过去……但是,每一次我都做不到。我发现我只要一看到你,甚至一想到你,还是会心动……也会心痛……我始终心存侥幸,期待有朝一日能感动你,而你也能再接受我……”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姜城远,我现在真的好痛好痛!手很痛,心里更痛!我痛得都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了……”

“所以,我放弃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了。我,死心了!”

我终于说出来了。

我一直犹豫着,一直舍不得说的话,一次性,全都说出来了。

说完的那一刻,夜更黑了,连路灯好像也暗了不少。

姜城远低着头抚弄着他的拐杖,他看起来满不在乎,嘴角还上扬勾起,故意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说完之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在震裂,在塌陷,在崩溃如一盘散沙。我忽然再也无法在他面前多停留一秒,我一转身就跑了。我跑得很急很快,就像一个逃兵,陷于千军万马的追捕,狼狈地亡命而去。

我看见前面开来了一辆空车,立刻招手拦住,一坐上车就喊司机快开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突然又愣住了。

去哪里呢?回酒店吗?可我不想回去。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躲一躲。我说:“随便吧,计价器到一百的时候就停。”司机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看我。车子开动了,我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姜城远还站在那里,如伞状洒开的路灯照着他,周围的景物仿佛都黑了,只有他和那束光。

车子越开越远,他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冲他挥了挥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我还是对他说了一声:“姜城远,再见了。”

我靠着车窗,两眼无神地盯着某个地方,我什么也看不见,窗外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出租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司机说他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听见。他指着计价器问:“一百了,还兜吗?”

我往窗外看了看:“这是哪儿?”

司机说:“前面是晚景养老院,左边有老罐头厂,这里挺偏僻的,要不我再兜回市中心吧?”

我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车。”

司机好心地说:“你倒着走一点有通宵87路的公交站,打不到车的话,坐公交车也行。一个女孩子,夜晚注意点。”

我付了钱,对司机道了谢,下车愣愣地站着,左右看了看。

这条路,我跟姜城远曾经并肩走过,那时的我们步伐轻快,说话都带着笑,走在这样一条寻常的街道,风景却似乎那么的不寻常。我还说要带他去吃老邹家的大排档,可是那次老邹没有开铺做生意,后来我们走错了路,就走到了晚景养老院。养老院旁边的空地晒了很多床单,我在那里给他讲了我童年的故事。

他牵了我的手。而我拥抱了他。

我悄悄地在心里许愿,我想拥有一个家,而那个家的男主人我希望是他。然而,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到如今房屋街巷依旧,人却只有我一个了。

我一个人慢慢地朝着晚景院的方向走,很巧的是,那边的空地也像那天一样,晒了很多的床单。

我停在那片空地前。

左起,数一二三四,第四行。我走进去,走到尾,转过身,慢慢地坐下去,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

然后,我向后一仰,躺了下去,身体摆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肚子上,躺着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望着望着,觉得眼睛有点酸,就闭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隐约听到附近有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但又不确定。我想起身去看看,忽然听见喵呜一声,原来是一只雪白的猫跑了过来,还在我的脚上轻轻踩了一下,然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周围静得出奇。

我重新闭上了眼睛。我想,我那些曾经荆棘丛生的往事,有温柔的也有荒唐的,有璀璨的也有哀伤的,但终于,走到此时此刻这一步,就算是彻底地落下了帷幕了吧?

第17章新年快乐

那段时间,魏杨派人制造的各种骚扰不仅在持续,而且还在加剧。我的房屋资料在中介做了登记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来看房,看房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所以房子迟迟没有卖出去。

我没想到魏杨竟然也得知我正在出售房子,有一次,我和中介公司的顾问一起带客户看房,当我们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的景象,顿时惊呆了。沙发被人用利器割烂了,拉出了里面的填充物,玻璃茶几整个都打碎了,顶灯掉在地上,墙壁也被凿烂了好几个地方。而且,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壁上还被人用红油漆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谁敢住这里,咱们慢慢玩。

顾问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看房的那对老年夫妻相互递了个眼色,就说不买了,跟顾问一起离开了。

我扔掉了被弄坏的家具,把墙壁也简单地修补了一下,还把刷着红漆的墙索性整个都刷成红色,盖住了那些字。

刘靖初一直在帮我,好几次都说,看这情形,即便是搬到了治安好的小区,就真的能清静了吗?我知道他始终想劝我跟他去北京,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始终做不了决定,仿佛越是自问要不要离开,就越发现,我对这座城市的眷恋深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还是不能洒脱地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