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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了你还在(出书版)(61)+番外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见谁?”

刘靖初不肯说,坚持说我自己去医院看了就知道了。

我们去的是妙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那个躺在病床上,嘴里还插着管子的人,刘靖初带我去看的人,原来,是姜城远。

我从未凝望过他熟睡的样子,紧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皱起来的眉心,均匀的呼吸,起伏的胸口,他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他睡得那么沉,那么安静。我趴在监护病房隔墙的玻璃上,护士不准我们进去。我拍着玻璃喊他,姜城远,姜城远,姜城远!他全然未闻,还是睡得那么沉,那么安静。

我先是拍得很轻,手指碰到冰冷的玻璃,一下、一下、一下。后来就越拍越重,越喊越大声:“姜城远——”我突然大叫了一声,几乎要用拳头去砸那块玻璃,“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刘靖初急忙拉着我:“阿瑄你冷静一点!冷静听说我!他是因为想设陷阱给魏杨踩,所以弄成这样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瞪着刘靖初:“魏杨?他怎么会见到魏杨?”

他说:“白天魏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跟你在一起吧?在车里的时候,他还看到了魏杨发给你的那张照片。”

我摇头:“他看……看到了?”

刘靖初说:“嗯,看到了。所以你到他家借洗手间的时候,他偷看了你的手机,还用你的手机回拨了我的电话,是魏杨接的……”

我捂着嘴:“所以,他当时就已经知道了?”

从邀请我参观他的家、倒水,到把弄湿的衣服交给我,这一连串的举动,我还以为都是正中我下怀的,但原来,那些都是姜城远安排的。他是故意让我拿走他衣服里面的存储卡的。目的是令我以为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支开我,他再背着我联系魏杨。

我拿到了卡以后,没有看过卡里面的内容,所以,我没有发现,我拿到的根本不是在檀雅车里找到的那张卡。姜城远狸猫换太子,趁我还在洗手间的时候,就用他自己的手机存储卡跟檀雅的那张卡掉换了。

刘靖初说:“你离开了他家以后,他就来找魏杨了。他表面上是来用卡交换我这个人质的,但是,他还在身上藏了针孔摄像头。他想套魏杨的话,让魏杨亲口说他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魏杨只知道有一张所谓录到了他的犯罪证据的卡存在,但他不知道究竟檀雅录到了些什么,所以,他以前根本没有想到,其实那张卡对唐柏楼十分不利,对他反而还不足以构成太大的威胁。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为了那张卡而杀人灭口,反倒是他撞死了檀雅,他的噩梦才真的开始了。

姜城远去见魏杨的时候,套他说出了当晚在半山御林外面发生的事情。刘靖初说:“套到话以后,魏杨就发现姜城远在录影。姜城远说,他如果仅仅是把卡里的视频公诸于众,用来打击唐柏楼,魏杨也许还有机会置身事外,那样就太可惜了。他一定要让杀死表姐的真凶原形毕露,要让那段视频发挥更大的效用,所以他就做好了准备,自己以身犯险来了。被魏杨发现了以后,他把摄像头给了我,他自己走路不方便,就让我先逃走。我在附近找到了人帮忙,再赶回去的时候,他跟魏杨已经从我们当时身处的、大概有三层高的一幢烂尾楼的屋顶一起掉了下来,那下面都是乱石堆……”

我问:“那……魏杨呢?”

刘靖初说:“他也在医院,和姜城远一样,还昏迷着。不管怎么样,这次魏杨是跑不掉了,法律一定会严惩他,他作恶多端,是罪有应得了。”

“那姜城远……他……会醒吧?”

“他……”刘靖初欲言又止。

“哦……你……你别告诉我,我去问问医生……”我失魂落魄。

“阿瑄,你不用问了!”刘靖初说,“医生说,姜城远醒过来的概率很低,可能还不足百分之十。”

我想了想说:“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不低啊,不低吧?希望还是很大的呢!”我像丢了魂似的,痴痴呆呆地呢喃着,一边说,一边眼泪也猛地往下掉。“不低……不低……他一定会醒的,他会醒的……”

刘靖初扶着我:“阿瑄,你别这样!”

我擦着眼泪,边擦又边笑:“嗯,没事的,百分之十又怎么样?他那么固执,他不会放弃的。”

是啊,你一定不会放弃的,姜城远,就像你固执地恨我一样,你再固执地、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好不好?以后再不会有人惹你生气,令你厌烦了,那个人会彻底彻底地远离你,将过往的种种恩怨和伤痛也一并带走,还给你一片澄澈清明的世界。但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在玻璃隔墙前面站了很久,两眼无神地一直盯着他。周围很安静,只有病房里的仪器发出的有节奏的嘀嗒声。

嘀嗒,嘀嗒,嘀嗒。

我背靠着墙慢慢地坐在地上,心里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再等等吧,也许,再等等他就醒了。

他会从病房里面走出来,走到我面前。当我抬头望着他的脸时,他的嘴角会轻轻一勾,依旧是不冷不热,似笑非笑。他会问我:“苗以瑄,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是谁给你资格为我哭的?”

那我要怎么回答呢?

姜城远,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爱你的资格。

但我就是爱你。

就像你固执地恨着我一样,我也固执地爱着你。哪怕属于你和我的时光早就已经垂垂老去,我依然爱你。

番外篇姜城远的独白

1

我没有想到会在歌城遇见她,遇见她之前,我曾在地狱里度过了我人生里最难熬的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以前,有人告诉我,是苗以瑄酿成了当年舒芸的惨剧。

乍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相信。

我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

两天的地狱,我的脑子里面全是她。会在最危急的关头不顾自己流血也要抓紧我不放的她,在教室里陷入噩梦无声流泪的她,在舞会场猝不及防地亲吻我脸颊的她,受伤受疼总笑着说没关系的她。

那么那么多的她,其实,早就已经不知道从何时起,一点一点地如雨露般渗进了我的心里,令我欣赏,也令我心疼。

我们曾经一起在深夜漫步在老城区,看着那些充满着旧时光味道的房屋街道,某个时刻我忽然想,倘若光阴荏苒,经年之后我们成熟了,老去了,我依旧很想跟她共处在那样的地方。

我想跟她一同呼吸岁月里的沧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的,她不知道,那一瞬我的脑海里竟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问自己,那小芸呢?

小芸是我生命里最初的一段美好,然而,那段美好,早就已经随着悲剧的发生而凝固在从前的记忆里了。

那几年我所执着的,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是对往昔的遗憾和留恋。

我不得不承认,有很多感觉,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初恋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对我来讲,想要一生一世放在心里的那段感情,才是我的曾经沧海。

那段感情有一个名字,它叫苗以瑄。

2

我很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看见她喝醉了,我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我想趁她不清醒时,用她的手机去向刘靖初套话。

那一切都进行得如我所想,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就得到了我需要的答案。

但是,那是我需要的、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坐在出租车前排,看着刘靖初回过来的那一条一条的短信,觉得每一条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逐刀逐刀地割着我。她斜坐在汽车后排,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她正眼神迷离地望着我笑。

那是很美的笑容。卧室里的灯光映着她的脸的时候,我也还是觉得,她笑起来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