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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20)

正如她,在苏青冥的面前,亦如是。

红萼一直在旁边站着,默不作声。苏青冥望定她的眼神,一如当年的深挚。绿绮想到古人曾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问红萼,你可还记得他?

红萼怯生生的摇头,说,不记得,不记得。

苏青冥心中一动,拿着树叶,又开始吹奏那首曲子。红萼惟有在那样的乐音里,眼里才渐渐有了光。绿绮问她,那么,你记得这曲子么?

红萼水袖一扬,翩翩的,跳起舞来。跳了很久之后,忽然问,姑娘姑娘,我是沈杳杳,他是苏青冥,他爱过我,对吗?

是的。是的。

那么,我爱他吗?

红萼停下来。苏青冥也停下来。两个人,都用不同的眼神望着绿绮。绿绮沉默一阵。她说,爱,你曾经,很爱很爱他。

客栈。

慕容锦起身不见了绿绮,正焦急寻找,却见她施施然的从竹林里走出。他问,你到哪里去了?绿绮说,红萼不见了,我去寻她。

疯疯癫癫的女子,你寻她做甚。

绿绮叹道,是啊,是啊,不寻了,咱们去蔚平吧。

少时,鱼贯的队伍消失在山坳的转角处,苏青冥执了红萼的手,站在清风徐徐的山崖上。女子是少有的恬适安静,轻轻倚着他的肩头。她说,我是沈杳杳。

沈杳杳爱苏青冥。

而远处,疲倦的半躺于马车中的女子,似是听见了这样一句呢喃,咬着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绿绮也爱苏青冥。

很爱,很爱。

此时无人成全。

此后,无人知道。

全文完

【嫣然作品】半朽/语笑嫣然

【 赤帝书 】

逐峰。穗州人士。居牟郦皇城南。镇国侯府。乃洞冥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位高权重。得皇帝器重。亦得民心。

生平不多言。好酒。不好女色。但喜音律。爱玩赏。

逢春时节,常微服出于牟郦近郊,崞梵山,虞谷,或者鉴湖。

如是种种。关于大将军逐峰。从出身籍贯,到脾性爱好,都是她花了很多的心思,方才集齐。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从去年的秋天开始。

时光漫长。不敢懈怠。

牟郦依旧是老样子。大街小巷,阡陌纵横。老百姓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富庶。核心的一片皇城,也更是巍峨挺拔。

丝毫不见传闻中的,天子愚钝,朝政腐败,江山岌岌可危。

有道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传闻,在这片大陆的西南方,存在了五百年的雁行国,如今已是日渐强大。扩张的野心亦昭彰。短短数十年,不但吞并了琉璃、风驱、澈央等小国,还将战火一路烧来了洞冥国的边境。

边境烽火连连。

朝廷用以征伐的战款,已耗掉了国库的大半。

但洞冥国以强者自居,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恐慌。别处金戈铁马。此地夜夜笙歌。而牟郦,这座号称最美的城池,依旧香艳。

繁华不歇。

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春天的鉴湖景致怡人。青草。幽花。莺啼燕舞。晴丝袅袅。哪怕只是惊鸿的一瞥,也要醉倒。

只是,这样的美景,适合心无旁骛。

她却焦灼,忐忑,日日游走于湖边,站着,坐着,或泛一叶小舟。足足等了十天。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

她在舟上铺了一张汉白玉的古琴,拨开琴弦,自弹自唱:

青楼谁家女。当窗启明月。拂黛双蛾飞。调脂艳桃发。舞罢鸾自羞。妆成泪仍滑。愿托嫦娥影。寻郎纵燕越。

湖上没有别的船只。

只有他和她。

对方是华丽的官船,缀着香纱,绸缎,琉璃顶,黄金栏。她这琴音一响,那船尾好整以暇的侍卫们,眼神齐齐的探过来,带着肃杀,削减了歌中的婉转之意。

她命船家将小舟靠上前,大声道,民女有要事求见兵马大元帅。船上人答曰,元帅在此游湖,任何人不得骚扰,否则,处以犯上作乱之罪。

她当然不放弃。

这样的机会,她等了一个常人无法到达的年岁。她便又大声说道,如果是关于赤帝书的消息,将军可有兴趣一听?

船上的人动容了。她踩着木板款步走进去。脚上的铃铛细细做响。船舱内,只有一位白衣的青年男子。似乎不及而立之年。

却有着同龄男子所欠缺的稳重与深沉。

他就是逐峰。

堂堂镇国侯,天下兵马大元帅,骁勇战场杀敌无数的威武将军,竟是这般年轻。女子仿佛难以置信。实在忍不住要看多几眼。

有轻微的失态。

你说,你知道何为赤帝书?逐峰显得饶有兴趣的样子,似饱读诗书的学士在考问乡野的匹夫一般,带着戏谑和轻薄的笑意。

赤帝书乃丘鱼国的宝物,拥有此书者,可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倘若用于行军打仗,自然是握尽一切先机,无往而不利了。

可你又知不知道,历史上,关于赤帝书,从来都只是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你相信这世间真的有此等荒谬之事?如果呼风唤雨移山填海都是等闲,那我的万千军队还拿来做什么?不如解散了大家回乡耕田去。

女子笑了。同样是轻薄的,戏谑的。道,还以为将军见多识广,胆色过人,却原来这等蒙蔽迂腐。

哦?男子顿了顿,一脸的云淡风轻。然后,又问道,你莫非是想告诉我,你见过赤帝书,或者,赤帝书就在你手上?

没错。

她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些凶悍的狡黠的光。她说,当年丘鱼国的皇帝,将赤帝书藏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以羊皮地图记载。我虽未见过赤帝书,但我有地图的下落。

是吗?

逐峰漫不经心,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她仰起头,望着对方洁净无暇的脸,说,因为你重权在握,是推翻这昏庸的皇帝取而代之的最佳人选。你若起兵,内忧外患,洞冥必亡。

大胆。荒谬。

逐峰的脸色骤变,黑暗,阴沉,如山雨欲来。他呵斥道,你这女子,竟然在此妖言惑众戏弄本将军。我姑且当你年幼,不予责罚。你给我速速退下。

难道你不觉得如今这皇帝骄奢淫逸,昏庸无道,你若取代他,也是为黎民百姓做好事一桩。况且,雁行国的势力越来越大,你若得到赤帝书,不仅能轻而易举歼灭整个国家,甚至是,统一整块大陆。古往今来,谁能及你的风采?

女子不急不徐,继续陈述她的说辞。丝毫没有畏惧。

可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却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叛逆之心,就算明知对方说得不无道理,他仍旧雷霆大发,一个眼神投过去,似要喷出一团火。而本能的,应对这样愤怒中带着些许杀气的眼神,女子亦紧醒了十二分的精神,身体微微的向后退了退。

两个人,都能感应到周围气氛的轰然转变。逐峰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她说,蝶羡。

蝶羡?

逐峰将这名字在口中念了念,似有些熟悉。女子此时笑靥如花,她说,三百年前,丘鱼国君最疼爱的女儿,封朝阳公主,你可知道,她的名字,就叫蝶羡。

而我。

我就是朝阳公主。

所以,你大可以相信我是真的能够助你找到赤帝书登上王位。我会尽我所能的来帮你。虞氏一家篡夺了我父王的江山,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我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荒谬。

这已经是逐峰第二次重复的喝止。但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暴戾。紧张的气氛,到此,竟然缓解下来。因为,逐峰觉得,面前的女子大概是神智出现了问题,她怎可能是三百年前的公主。一个人怎可能活三百年而不死,并且容貌有如十六七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