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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5)(29)

原来,庄生也是想来给欢雪送行的。但他看见欢雪旁边的男生,他几乎就要像从前欢雪看见他那样,默默地,躲在暗处远远观望,然后,以为彼此缘尽,怅恨地离开。幸好,他的手机唱响了。

庄生用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眼神盯着欢雪,问:你肯让我继续做你的第十根手指吗?柏景之后,他总是看见欢雪身边有不同的男生陪伴,这句话,梦里说了千遍,却只字未敢向欢雪透露。如今毕业了,所谓火烧到眉毛,庄生只怕再不说,就永远失去了机会。他不知,欢雪身边的男生,就同他身边的女孩一样,谁也摘不走他们为对方保留的那一顶桂冠。

欢雪高举了她的右手,灿烂如夏花。是的庄生,我特许你,以第十根手指的名义,陪我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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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欢雪看着面前的女子,衣着鲜亮,眉目妖娆,眼里有寒光,对着她似笑非笑极尽嘲讽,她便知道,自己这回真的做错了。

欢雪为她的愚顿捏紧了拳头,她的心是痛的,有她辜负了的男子,以及辜负她的男子,她后悔不该有爱。

爱是穿肠的毒。

1

欢雪一度落魄。流浪。没有人收留她,她只好自己收留自己的凄凉。

某一天她经过一座荒芜的山头,有斑驳的塔楼立在山腰,周围都是枯木,腐朽的糜烂的气息让欢雪赶紧掉转了行走的方向。

可就在这时欢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在同她说话。她说,姑娘,求你救救我。

欢雪一面害怕,一面又禁不住好奇与同情的驱使。她重新以缓慢的步子走近了那座塔楼。

塔楼没有门,也没有窗,光秃秃地密封着。可以那女子的声音很分明,传到欢雪的耳朵里,她说,我叫芷桅,是琉国的公主。她说,欢雪现在所处的这座山头,便是曲国与琉国的分界。

姑娘,芷桅用一种哀伤的无助的语气央求欢雪,她说你到琉国的皇宫,找到那位叫撒满的大法师,告诉他我在这里,以他的法力,一定能救我出塔。

欢雪听她说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芷桅哭了,欢雪看不见她流眼泪,但她哭起来的声音很卑微,叫人心疼。芷桅说,我被我的弟弟设计陷害,囚禁在这里已经三年了,你是第一个经过的人。然后芷桅又给欢雪讲述了她的坎坷,讲她原本深得自己的父皇以及一干大臣的喜爱,可她的弟弟出于嫉妒,以巫术囚禁她于此,她要逃离,要揭穿他的狼子野心。她说,姑娘,这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危亡,你不能让好人蒙难而令坏人逍遥,以我弟弟的凶狠残暴,他一旦做了皇帝,百姓们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欢雪的善良,让她觉得自己既然遇到了,也许真的义不容辞。更何况,她想她不过是去报个信而已。

2

按照芷桅说的,欢雪到了琉国的皇宫。

玉树琼枝。繁华而宁谧。

可是就在欢雪走近城门内心忐忑之时,巡城的将领突然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将士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兵器,颤巍巍地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3

不仅是守城的将士,整个皇宫上下,见到欢雪的人,无不对她点头哈腰,跪地膜拜。

他们都将欢雪当成了失踪的芷桅公主。

因为这的确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欢雪的模样,和芷桅竟然有九成相似。

4

为了能顺利进入皇宫,完成芷桅的嘱托,欢雪没有揭穿自己。

别人说她是公主,她便是。

别人领着她去见皇上,她便跟。

凌霄殿上,只有孑然的男子的孤单的背影,和颤动的烛火的微弱的光。

他回转身第一眼看见欢雪,平静的神态倏而惊恐万状,面部的肌肉也开始痉挛。他指着欢雪,说,你,你竟然逃出了咒怨塔。

5

男子名叫却稀。芷桅的弟弟。老国主半年前去世,他成了琉国新一任的国君。

6

却稀将欢雪安置在芷桅居住的宫殿。

那里因为荒废多年,已经显露衰败萧索的迹象。但那却是欢雪住过的最漂亮的房子。她的流浪之苦,糊里糊涂被她冒牌的身份结束。

尽管却稀没有开口喊她姐姐,或者芷桅,他甚至有可能对欢雪存有怀疑,但欢雪起码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一身干净华贵的衣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欢雪不自觉得意地笑出声来。

而她这一切安然的态度,则是建立在却稀柔和的轮廓之上的。他没有欢雪想象的那样残暴或者凶神恶煞。相反,欢雪第一眼见到他,便只觉得他是一个带着忧郁的自闭的少年,也许还有骄矜和孤僻,但都不能让欢雪产生恐惧。

她心里的石头,在却稀开口说话的刹那,奇迹般化做了烟雾,去无踪。

7

第四天,与其说是欢雪找到了撒满,倒不如说,撒满意外地发现了欢雪。

他们就在芷桅的宫殿里看到对方。园中的花正艳,日头正盛,撒满打翻了一只陶瓷花瓶,清脆的碎裂的声响,惊扰了午间的静谧,欢雪闻声跑出来,撒满愕然地盯着她,时空都凝固了似的,欢雪耳热心跳。

芷桅。这三年你去哪里了?我用尽所有的法力都没能将你找到。芷桅。你不知道我有多挂心。我多怕与你永不相见……

撒满絮叨着说了很多话,急急地奔过来,急急地,将欢雪抱紧。欢雪羞赧,尴尬,又害怕。想挣脱,却忽然舍不得。

那怀抱温暖,是她从未遇见过的美好。

欢雪迟疑了。

8

是女子的私心,让欢雪把秘密吞下。

她可怜巴巴的眸子里噙着泪花,说,是的撒满,我是芷桅。我回来了。

如果欢雪干涸了,撒满必定是春风雨露。她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连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仰望神灵。

9

欢雪问撒满,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你还能这样爱我吗?

撒满捏捏欢雪的鼻子,宠溺地笑着,说,不论你是公主或者平民,你都是我的芷桅。

那么,如果我连芷桅都不是呢?

撒满的手指轻轻抚过欢雪的额头,到鼻梁,唇角,下巴,他说,我爱的是你,只是你。

不只是欢雪,连上苍都因此感动,落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欢雪决定告诉撒满,她不是他的芷桅。

10

那么,你还能确定,你,爱我吗?

第二天,当欢雪将一切的真相告诉撒满,她这样问他。

然而,撒满的张皇犹疑,让欢雪心凉。最后他似乎是勉强镇定下来,说,这些事,你不能让却稀知道,至于芷桅,我会想办法救她。

欢雪点头。

想着芷桅一旦获救,她就连替代品都不是了:却稀不给她宫殿和华衣,撒满不给她拥抱的温暖。她一无所有,她不知该当如何。

这样的悲伤里,欢雪于是拼命地靠近撒满,一遇见他,心便成了浮萍,颤巍巍的,尽是迷恋。白昼与黑夜,她都臣服于他的影子当中,悲悲喜喜。

她知道,记忆是她惟一能够收藏的东西。

可是。撒满却很明显地疏远了她。

11

所有面具背后的誓言变得丑陋,不堪一击。

撒满疏远了欢雪,忘记他曾经掷地有声的允诺。

当欢雪在深夜听见寂寞的箫声,她的心事被带动,竟随着吹箫的人一起,辗转到天明。

后来,欢雪在某个有雨的深夜,循着箫声,穿行阴冷潮湿的宫殿,她才知道那个用音律派遣忧伤的人,正是那少年皇帝,却稀。

12

他发现她,问,是不是我扰人清梦了?

欢雪从回廊的阴影里走出来,问,你为什么有这样深切的忧伤?

却稀揶揄地笑,你不是和我一样么,我不问你,你又何必来打听我。

欢雪哑着声音,用很扫兴的表情看着旁边一丛枯萎的百合,说,我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