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21)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火烧过的布,布面多数的位置已经被烧得焦黄,惟有中心的一点残红,狰狞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是绛雪的舞衣。

十二.

隔着透明的幔帐,我看见绛雪。一袭鲜红的大袖衣,薄如蝉翼,流苏的裙摆用金线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血紫色的宫绦在腰间拴成蝴蝶的形状,沉甸甸的穗子一直垂到鞋尖上。

我心头一惊,猛地拨开帐子。薄衾小枕天气,月色幽暗,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重又缩进被子里,哭湿了枕巾。

我没有告诉朱棣,我就是他要寻找的,当日在御花园的池水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他问我,是否知道穿这件红色大袖衣的女官叫什么名字,我说是的,她叫绛雪。

我忽然觉得可笑。我与他,面对面的距离,他辨认不出,他所记得的,不过是一件华丽的衣裳。却可怜了绛雪,枉送性命。当初,如果早知燕王所指的红衣女官是我,而非绛雪,纵使结局一样,间中的四年,或许能少些痛苦和荒凉。

我问朱棣,新皇登基,通常大赦天下,你是否也能赦我,准我离开?

他说,好。

没有留恋和痴缠。

十三.

三年后,我在佛图关,看见灰衣长袍的男子,做僧侣打扮,神采黯淡形容消瘦,像极了朱允炆。我们面对面,擦身而过,没有半分滞留。

我想,是真的忘记了。

術t 扙 b2 b2 dgA趰釲0 寻找洛小白.txt [j麀bm\€}v.tx t 班~F

--

寻找洛小白 文 / 语笑嫣然

【始】

我是茶朵。

公元2002年我在想念一个送给我士多卑梨发卡的男孩。公元2006年,我去上海,寻找一个穿卡其色上衣的男孩。

那些流淌的岁月,原来可以像金子那样闪闪发光。

【一】

公元1999年。世纪末。花如锦。

关于茶朵的突然失踪,班里的同学各执己见。最精彩的莫过于说她为情自杀,跳了长江,尸体尚在打捞阶段。但这假设太荒谬,大家说着说着就快笑掉了大牙。

茶朵如果听见,她必定气得额头上冒青筋。而事实上她的身体和她的心都在辽阔的西北大地飞驰,火车穿过接连的崇山峻岭,有时见戈壁,有时见森林,茶朵第一次离家,兴奋得昼夜都闭不上眼睛。

快到北京的时候,茶朵给簌簌打电话,她说你如果在今天下午四点到火车站来,看见一个穿红毛衣白外套,以及绯色格子裙的女孩,你就走过去问她,你是不是茶朵。

簌簌正在客厅看电视,刚好周末,有她盼望了一个星期的《封神榜》,她疑心自己的思维都被电视的情节感染了,天马行空的,她用惊愕的表情和语气问茶朵,你的意思是说你正在来北京的途中?我有没有理解错?茶朵俨然乐坏了,她说没错没错,我就是专程来看你。

电量不足,电话突然断了。

没有想到的是,茶朵在火车站,从下午等到太阳落了山,再到星星月亮排成排,她都没有等到簌簌。

她就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撞见了少沅。

真的是撞见的。

那个时候茶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陌生城市的夜晚,漆黑,寒冷,对她一个小女生来讲,是险象环生的。她拖着行李箱,颓然地,在候车室与站台之间徘徊。簌簌是她惟一的期望。然后她这样把头埋得很低,冷不防的有冒失鬼从门口冲出来,茶朵被撞倒了,行李箱的封口也坏了,原本涨鼓鼓的箱子里,有些东西涌出来,和茶朵一起躺在地上。

于是,冒失鬼戚少沅便很有担当地领走了茶朵。

很久很久以后,想起和少沅在一起的细节,虽然似流星的短暂,却比过焰火的绚烂。茶朵对此充满感激,而更多的,还是想念。

因为少沅是她第一个亲吻的男孩。

她踮起脚尖在少沅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吻过,火车的汽笛就响了。她红着脸,说,少沅我要走了,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

少沅大方地摆了摆手,说,不客气,一路顺风。

也就是这些轻描淡写的告别话,让茶朵的眼睛都湿了。她想少沅不过是将她当成一个落难者,给予施舍和救赎,收留她,陪着她游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帮她寻找失去联系的网友簌簌,以及送给她一枚红色的士多卑梨发卡,这些,都和少沅在走廊上捡到一块钱从而交还给失主是一样的道理,很纯粹的好人好事而已。

但茶朵,竟可以从此念念不忘。

【二】

公元2002年。

我对少沅的思念持续不断。

有的时候我也会疑惑,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吻少沅。是真的喜欢他了,还是出于感动或感激?可是直到我走的那一刻,我们都没有交换彼此在异地的联系方式。

我们就这样天涯相忘。

我是茶朵。

有很多心事的茶朵。

关于北京的那些细枝末节,我需要做如下的交代:

我去北京,这个决定很突然,因为我想看簌簌,看她会不会真的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妹妹。

我妹妹叫妍朵。小我三岁。是我爸爸与后母所生。但我们一直相爱。可是有一年的万圣节游园会上,人流冲散了我们。几乎整整半年的时间,我们全家想尽了一切办法,却都是徒劳。

为此,我茶饭不思。

妍朵的失踪就像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切在我的左心房。迟迟难以愈合。直到第三年,我沉迷网络聊天的时候,遇到了簌簌。她的喜好,个性,连说话的语气,都跟我妹妹妍朵太相似,连口头禅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她隔着屏幕与我说话的时候,梨涡浅笑的样子就是我要找的妍朵。

每次我问簌簌,你会不会就是妍朵呢?她都同我打哈哈,她说你觉得是就是了。

这样的困惑,让我冒险去了北京。我想如果我可以找回一个妹妹,就算逃几天的课,功过相抵,大家也是会原谅我的。

但我没能见到簌簌,我也算漏了少沅。他的半途杀入,令我的行程受阻。我是如此舍不得离开他。

后来,我在南方的一所大学。城市散乱不堪,气候变幻无常。

我的专业是广告,曾经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做一则广告,让我妹妹妍朵感受到我的歉意,并且告诉她,这么多年,我们始终没有放弃寻找。

然,后来我知道,我的这个愿望根本就是一则寻人启事,我开始对我的专业心生懈怠。我尝试写字,写虚拟的故事,放到学校的论坛里。他们说,这文字似天籁。

这样,我认识了洛小白。

洛小白几乎可以说是慕名而来,他很严重地说,他仰慕我的文采,如果可以,他希望做我的第一个读者。我微微笑着,脸发烫。

但我仍然是忐忑的。洛小白很直接地告诉我,他喜欢我,当文字与文字背后的人,和谐的在他眼里得到了统一,他就知道,是我了。

他说茶朵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正心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洛小白给了我一个台阶下。他呵呵笑着说,这个问题你不一定要回答,你有保持缄默的权利。我也跟着笑。随即洛小白就起身到柜台点餐了,鱼蛋粉,碗仔翅,或者云吞面。洛小白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不喜欢吃什么。

寒假回家,洛小白送我去车站。他在拥挤的月台上朝我挥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少沅。之前的之前,时隔数年,少沅的淡漠,和我的依依不舍,我始终不能忘。

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少沅是主角,那么他也一定是大反派,而我,似乎还是免不了为了他丢弃正面人物洛小白。

也许这就是我们年少轻狂的爱情,有人挥霍无度,有人相信滴水穿石,而我,走不出王子公主的童话。我们反复地折腾,各自执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