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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7)(15)

镁光灯那么鲜亮,千夏忽然觉得阑珊的灯火才是她可以承受的。她很久没有这么沮丧并且渴望缩进一个黑暗的壳。

9

千夏走到校门口,听见有人喊杨千桦,她没在意,走两步,倏地想起那人当是自己认识的,抬头,果然见唐小沿偏着脑袋靠在电线杆子下面。

千夏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奔腾的缺口,梨花带雨让唐小沿慌了手脚。他就那样看她使劲哭使劲哭,仿佛最后是把眼泪流干了,才罢休。千夏把整个过程告诉了唐小沿,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对唐小沿产生近乎全身心的依赖。

唐小沿听完,二话不说,愤愤地拉起千夏就往学校里走。千夏不明就里,微微有些害怕,唐小沿你要干什么,你不许打他,不许胡来。唐小沿停住脚步,杨千夏,我在你心目中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好印象么?你就不肯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千夏无言。

唐小沿找到苏牧的时候,薛津津也在旁边。千夏看见,心里好一阵起伏。苏牧也望着她,面容有些僵硬。

唐小沿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两手插在口袋里。苏牧,我唐小沿从来不轻易跟任何人道歉,可千夏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误会她更不能放弃她,如果是我的出现让你对她产生了怀疑,我向你们道歉。

唐小沿说话的时候千夏几乎都想拥抱他,她知道,痞子也有痞子的骄傲,唐小沿即使心有不甘,却还是宁愿委屈自己,低低地对苏牧说抱歉。千夏又难过了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唐小沿的背影,渐渐模糊,渐渐远,就这么被浓稠的夜色吞没。她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狠狠地喊了一声。

唐小沿,谢谢你。

响亮的笃定的声音,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难听,千夏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她转身看见两张尴尬的脸,不等任何人开口,就动了动手指头,说,苏牧,再见。

千夏知道,无论有没有唐小沿,苏牧看她的眼神都没有了从前的温暖和笃定,没有了那种叫爱情的成分。很长的一段时间,千夏都会在起风的夜晚,或者某个街口的转角,想起有关苏牧的点滴过往。她反复都跟自己说哭吧哭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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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桐花五月开 文 / 语笑嫣然

1

镇上的桐花树开得正艳的时候,宛如在雨疏身边,巧笑嫣然,疏儿,把你托给世齐,可好?雨疏的欢喜,呼之欲出,但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摇头,疏儿谁也不跟,疏儿要永远留在少奶奶身边。

宛如轻咳了两声,傻丫头,世齐是我丈夫,你跟我跟他不是一样么?我这病反正也没个着落,把你交给他,我也好放心。

想到这些,雨疏已经止住的泪,再次掉出来。宛如,待她亲如姐妹的女子,在第二季的桐花尚未开满场的时候,因身子虚弱难产而死。弥留之际她抓住柯世齐的手,指向雨疏,柯世齐颔首,她便孑然而去。

红颜薄命的苦,不知是开始还是结束。

柯世齐对宛如,从温情到冷淡,似乎是那时男子三妻四妾的习俗烙下的通病。自从两年前一个叫绿萼的女子进了柯家的门,柯世齐的心,便被这女子狠狠粘住,百般温存的模样,一如当初对待新嫁的宛如。此后,宛如的面上即使含笑,雨疏看来也是一丛落寞半丛欢。

2

彼时,宛如死后不到一月,雨疏在她从前住的房间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双绿玉石的耳环,用丝质的红色绸缎裹着,很细心地放在一个匣子里。雨疏认得,这是宛如还在陶家做姑娘时戴的,来自一个叫何幼舆的少年。

那段青涩年华的往事,从宛如进了柯家的门,便历历尘封。雨疏作为宛如陪嫁的丫鬟,看见她惆怅的容颜,曾天真地问过,小姐是否还想着幼舆少爷。宛如告诉她,从此我是柯家的人,你要叫我少奶奶。柯世齐走过来的时候,宛如起身相迎,眼底眉梢都是自己新婚的丈夫。雨疏想,青梅竹马,并不是爱情。

可她毕竟还是将这段故事保存完好,雨疏正纳闷,房门外传来脚步,继而门被推开,柯世齐进来,看见雨疏手里的耳环。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柯世齐的语气,凌厉且冷漠。雨疏不明白柯世齐突然变色的原因,只能小声说,少奶奶死了,这房子里的东西,少爷您应该亲自打理。柯世齐冷哼一声,盯着那对耳环,我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岂不自找没趣。

少爷。雨疏隐约觉出了什么,少奶奶对您是一心一意的,您不能误会她。柯世齐没有回答,冰冷的人转身走出了房间。雨疏仿佛又看见宛如,羞涩而激动地告诉自己,她有了柯世齐的孩子。那死心塌地的幸福,柯世齐竟然不明白。

3

宛如的离开,让雨疏没有心思做柯家的新媳,柯世齐没问,她便不提。

日子过得有些沉闷。黄昏的时候,雨疏去宛如的房间,或整理一下旧物,或开窗坐着,似乎回忆便是她全部的生活。

那天,雨疏在花园碰见绿萼,依旧是低垂的眉眼黯然的神色。雨疏始终不明白,得了柯世齐那么多的好,逼得宛如对镜憔悴的女子,为何始终是一副顾影自怜的模样。绿萼问她,看见世齐了吗?雨疏笑道,少爷的行踪,二少奶奶若是不知,我又怎会知道。

这样的交锋,在宛如生前是不会允许的。那温顺的女子,宁可吞落委屈,也不会拿别人撒气。

绿萼走开,雨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宛如,似乎那黯然多少是有些相似的。

雨疏去到宛如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细琐的声音。门缝里,她看见柯世齐,在宛如的梳妆台前,摆弄着宛如生前喜爱的首饰。雨疏推门进去,柯世齐倏地站起来,作势要离开。

少爷,您对少奶奶并非无情,又为何要如此冷淡地对待她?

话毕,雨疏才发现柯世齐握紧的拳头里,渗出一点血红来。她慌了手脚,掰开柯世齐的手,原来是那副绿玉石耳环的钉,生生嵌进了肉里去。情急之下,雨疏掏出怀里一直珍藏的手绢为他缠上,柯世齐像是被什么触动,一把扯开手绢,展开来,直盯着它发愣。

这是少奶奶临死前交给我的。雨疏说。

她还留着,她竟然一直留着!柯世齐干笑两声,怔怔走出房门。

雨疏也许不知,这手绢,是新婚之夜柯世齐送给宛如的,上面的刺绣,孑然一朵桐花。柯世齐笑言,这花正应了她脱俗的名字,宛如,清扬宛如。

新娘,在桐花和丈夫的面前,娇羞快乐得无以复加。

4

雨疏在市集遇见何幼舆,两次落榜的书生,神色委顿。他听说了宛如的死讯,看见雨疏,便提出要去宛如灵前坟祭。眉目间的悲恸,竟然没有柯世齐来得深厚,雨疏讶然。

宛如的青梅竹马。

没有想到去的时候会碰见柯世齐,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焚香祭奠之后,何幼舆对柯世齐说,宛如对你,是实心的。柯世齐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你算是嘲笑我?何幼舆惋惜地笑,两年前你看见的,不过是我为了进京赶考来向宛如辞行。

雨疏逐渐明白,辞行是在两年前,柯世齐纳妾也是在两年前,对宛如的嫌隙,也是两年前应运而生。那么这场婚姻的变数,说起来就是由这误会引发。

少爷。何幼舆走后雨疏还想说什么,柯世齐截断了她,回去吧。

雨疏叹息,这脾气怪异的男子,自己怎么就对他生了情愫?一想到这情愫,雨疏怨愤的情绪里又涌上爱怜。她便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己渴望依靠的背影,回想半年前的雨夜,宛如得了风寒,高烧不退,原本受到冷落的东厢等来了柯世齐。雨疏正趴在宛如床边打盹,柯世齐悄悄给她搭上了一条棉被,雨疏惊醒,睁眼就见柯世齐很久没有流露的关切眼神。无论那关切是因宛如还是因自己,雨疏都义无返顾地记住了这个表情,和那一夜不曾停歇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