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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7)(16)

5

离宛如的死已经半年,柯家人急着要给柯世齐续弦,原因是宛如的孩子没有落地,二少奶奶绿萼,两年来也一直无所出。柯家的香火无人延续,自然免不了让老太太着急。柯世齐对此显得漠不关心,就只是说,你们决定了便是。雨疏委屈不已。

老太太让雨疏去给绿萼端些茶水点心,说是表示友好,也省得成亲之后磕磕绊绊。雨疏纵有一百个不情愿,老太太的话,她还是不能违逆。谁知去到房门前,却听见绿萼小声的哭泣,和柯世齐沉重的呼吸。

你娶我,不过是为了报复宛如时时惦念着何幼舆,可她如今不在了,你难道还要与我继续这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绿萼夺门而出,撞翻了雨疏手中的碗碟。月白的陶瓷碎一地,雨疏看着,柯世齐看着,各自揪心。

没想到柯世齐对绿萼的好,全是伪装!他大费周折,竟然只为了一个解不开的郁结。柯世齐的倔强在面上,宛如的倔强,却在心里,两人谁也不肯说破,就一方猜忌一方僵持地挨到了这场爱情的末端。

何苦!

雨疏开始同情绿萼,看见她,神色不再犀利。她想,绿萼做了多年的棋子,维系一段虚假的婚姻,柯世齐对待女子竟然都这么残忍。而自己,会不会又是谁的后尘?

6

雨疏依旧每天打扫宛如的房间,整理得纤尘不染。这天,她去得迟些,却看见绿萼,用手绢抹着案台上的香炉,神情专注。

二少奶奶。听见雨疏第一次不夹枪带棒的称呼,绿萼愣了片刻,也对她微微一笑。雨疏很少见到她的笑容,瞬时感觉亲切了许多。绿萼说我来给姐姐整理一下屋子,也算弥补我的过失。

雨疏心头一酸,愤然道,你有什么过失,这都是少爷自己一手造成的。

绿萼摇头,你是个聪明的丫头,难道就不明白,少爷娶我回来报复宛如姐姐,就是因为太在乎她么?

在乎又怎样,他始终不肯相信我家小姐和幼舆少爷的清白。小姐死时,他连眼泪也没有一滴。话到这里,雨疏的眼泪倒下来了,绿萼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哭泣,有泪,也生生咽进了肚里去。

7

柯世齐有些酗酒。绿萼好言相劝,柯世齐就是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杯子依然不离手。

雨疏看不过,有一次索性夺了他的酒坛子,狠狠往地下砸。柯世齐默默站起来,蓄势待发一般,巴掌落在雨疏的脸上。红红的柳条印,让雨疏觉得心寒。

柯世齐跌跌撞撞往屋里走,撞到门口的那株桐花树,怀里掉出一个东西来。雨疏捡来一看,正是宛如留给她的那条手绢。

少爷,您的东西掉了。雨疏喊。柯世齐回过头来,怔怔看着手绢,全身不住颤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手掌撑地。

宛如,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雨疏的心彻底的凉了。时至今日,柯世齐仍然对自己的错误保有怀疑,她也许从未了解过柯世齐,不明白是怎样的一个男子,错也不说,爱也不说。

那一夜,桐花开始打朵,柯世齐在雨疏面前,哭得如孩子般无助。

8

成亲那天,离宛如死时足有一年。宾客满堂的时候,丫鬟来报,说新娘失了踪。

堂中立时鸦雀无声。

只有绿萼知道,新婚前夜雨疏同她道别。这个刚烈的女子,宁可忍痛割爱,也不去爱一个不懂珍惜且只能给自己委屈的人。绿萼叹息,雨疏踏出门槛的刹那即使再疼再痛,总还是能被时间抹平心底的那条沟壑,而自己,却甘愿做一颗棋子,抽不开身,便注定在这里空劳牵挂。

之后,绿萼开始在桐花树下徘徊,看细小的纯白花蕊一个个舒展开来,微香幽幽。

当满树桐花开遍的时候,柯世齐站在她身后,经历太多失去太多埋藏了太多的男子,面容不无沧桑,眼神里的冷漠之气,倒也少了三分。

花开了,绿萼说。

柯世齐看着她,是啊,花开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从没有听过柯世齐吟诗,绿萼惊讶不已。迎上柯世齐的目光,绿萼,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所爱之人对自己的,温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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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记之流光如戏 作者:语笑嫣然

 楔子[沈珈仪]

1996年,晚秋。南方有雨。落寞萧索。

珈仪跟着母亲走出她生活了15年的小院,手腕上还戴着妹妹送给她的水晶珠链。她的眸子晶晶亮,蓄着泪,多眨几下便啪嗒啪嗒往下掉。

但珈仪始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的神色是倔强的,心中有恨,母亲的手自那一天起,再不能给她所希冀的温度。她只觉得寒凉。

随后,她们到了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电梯往上升的时候,珈仪感到一阵晕眩。母亲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开了门,她紧张的面色才稍稍舒缓开来。母亲尴尬地笑着说这是珈仪,我舍不得她。

男人很温和,拍拍珈仪的小脑袋,从冰箱里给她拿出一袋酸奶。珈仪发现这房子虽然宽敞,装修亦豪华,她却还是想念那块巴掌大的四合院,有木头的沉香,阁楼里灰尘的气味像泛黄的史书,幽静而蛊惑人心。珈仪时常在梦里见到自己只身站在院子中央,没有爸爸和妈妈,连妹妹都不再认识她。她哭醒了,月光清亮落满床铺。

这套房子的主人姓郑,那以后珈仪都叫他郑叔叔,尽管妈妈觉得珈仪长大了,跟她说一些有关婚姻或家庭的琐事,珈仪仍然冷冷的像一座冰山,她不可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相亲相爱的家庭,突然被劈开两半,她跟着妈妈投奔了郑叔叔,而妹妹则跟着爸爸,仍然住在那狭小的老房子里。

珈仪问妈妈,你是因为跟爸爸离婚才认识的郑叔叔,还是因为郑叔叔才跟爸爸离婚?妈妈哑口无言,但这个问题对珈仪来说似乎很关键,她经常为此泪流满面。

郑叔叔也是结过婚的人,他的妻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珈仪听说郑叔叔还有一个儿子,叫素生,她看见他的那天,正好是冬至。素生背着画板,打开门的刹那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但素生随即摆出了极为难看的脸色,珈仪也不遑多让,这仿佛是一场宿命的开始,或者,是一出幽婉的折子戏悄然拉开了序幕。

1996年的素生,也是15岁。

第一折[沈珈恩]

1999年,炎夏。天干物燥。炽烈苍茫。

珈恩时常不敢回家,放学以后游走在不同的十字路口,看太阳一点一点没入地平线下。她一直都是软弱的孩子,没有姐姐的刚烈和倔强。爸爸在离婚证书上签下名字,脾气就变得很暴躁。当珈恩的胳膊上烙下第一块淤青,她便对她生活的小院产生了惧意。她甚至害怕看到爸爸阴沉的脸色,日色将息未息的时候她回去,在华灯初上的朦胧里,她觉得爸爸的轮廓看上去要柔和许多。

喜欢穿白色棉布裙的珈恩,有一副纤细的身子骨,是以她才会跌倒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中,泥土给她的裙子染上了大块的黑斑,她揉着疼痛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忍了哭,她头顶的一方小小天空忽然风停雨停。她仰面望上去,看见一块绿油油的画板,和举着画板的眉目干净的男孩。很久以后珈恩仍然记得那一天的相遇,素生就像上帝空投给她的天使,没有翅膀依然光芒万丈。

珈恩那时还不知道素生与自己有一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满心欢喜。她让素生给她画肖像,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睛,笑起来像一轮新月。

作为报答,珈恩请素生吃冰淇淋。两块五一个的可爱多,珈恩买两个,可是吃到最后素生总要去买第三个,他笑呵呵地说我发现你好象意犹未尽,说得珈恩直吐舌头,脸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