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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7)(9)

醒来,陈橙看见爸爸妈妈忧心忡忡的脸,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木易呢。妈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责骂,她说你还惦念那个臭小子,成天就带着你像个野丫头似的只知道玩。爸爸也是神色凝重说话严厉,你到这里来是读书不是谈恋爱也不是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以后不许再见他。

陈橙红了眼眶,委屈倏忽就变成眼泪涌了出来。她不说话,她说不出话,她的手被绷带缠着,还有尚未消散的痛意,额头有淤青,仿佛挥之不去的印记。

那么,木易呢。

5、有心事的陈橙

陈橙的手机掉了,这是她摔下马之后的又一大灾劫。

她从病床上下来,手脚虽然不方便,仍是翻天覆地找,被窝里枕头下连柜子和床底都寻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陈橙只能蹲在墙角哭,眼泪落在膝盖上,风吹不干,她的膝盖就湿了一片。她多想这个时候能听到韩章给她讲的笑话,哪怕是喊她一声猪小妹。她也想能拨通木易的电话,听他对自己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随后,陈橙听见隔壁病房传来一阵吵闹,细听之下,大致是有病人因为自己的伤了腿行动不便而发火。可是陈橙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她擦干眼泪慢慢走过去。她竟然看见躺在床上和自己一样憔悴的木易。苍白的面色,泪痕未干。葛晴晴站在他旁边,端着一碗稀饭,勺子落在地上。

木易。陈橙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木易却依旧眼神空荡,只盯着窗户外面摇晃的树。葛晴晴三步两步过来,将陈橙推出门外。她说都是你连累了木易哥哥,他现在腿伤了,要几个月才能复原,他不能演话剧了,你知道这次的话剧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

葛晴晴的声音犀利而尖锐,安静的医院犹如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直烧进陈橙的心里。她难过得心都快要烂掉。

以后的每天,陈橙都去隔壁的病房陪木易说话。但木易始终都是沉默而颓丧的模样,对陈橙再没有以前的热情。陈橙分明忧伤,却还是要做出微笑的表情,露着她洁白的小牙齿。

到最后陈橙的戏终于演不下去,她站在木易面前低着头像晒蔫了的柳树,她说你一直就在怨我害你受伤对不对,你现在很讨厌我对不对,你都不是以前的那个木易哥哥了对不对。刚刚入夜的风,已经有了初秋的寒意,从窗口进来,陈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黯然地转身走出病房,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木易喊她,陈橙。

陈橙回头,看见日光灯下木易久违的笑容,虽然艰涩,但总算让她宽了心。于是木易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像逐步寻回失落的羽毛的布谷鸟,快乐从一点变成了一团再到一簇,陈橙觉得那好象也是自己的快乐,连她发炎的手都消退得很快很顺利。

听木易说,他之所以那么难过,是因为老师说会有剧组通过这次的话剧来选演员,可他出了意外,就从最有希望的变成最没希望的了,想起来,心头总有刺在扎。陈橙伸出小指,她说木易咱们拉勾勾,不可以因为暂时的挫折而放弃长远的梦想,馅饼总有烤熟的一天。木易轻轻敲陈橙的脑袋,他说你这什么比喻啊,跟耗子似的。陈橙咧着嘴回敲他一下,她说你这又是什么比喻嘛。

两个孩子,就这样勾着小指嘻嘻哈哈,笑脸如葵花。

陈橙在夜里想起自己走失的手机,想起很久没有消息的韩章,想起隔壁酣睡的木易,心里满满满满都是忧伤。她忽然万分万分想念,不到一米的天真童年。

原来,长大了就有心事,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充满未知,写不清讲不明,果然是这样。

6、小峦的王子,陈橙的骑士

陈橙出院,回家第二天便接到韩章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心急如焚的味道。陈橙把事情仔细说清楚了,韩章才仿佛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说,陈橙,学校放假,我要来看你。陈橙的听筒差点没从手里滑出来,她吞吞吐吐了好久,才说,韩章,太远了。

连续几天,陈橙走在路上都纳闷,她不是一直很想念很想念韩章的吗,听说他要来,自己应该雀跃才是啊,为何,反倒沉默甚至在心头烙下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小峦心疼她,说陈橙你最近怎么都不开心。陈橙涩涩地笑,她喜欢小峦,对她没有多少隐瞒,她说小峦你说我会不会喜欢上木易了。小峦挽着陈橙的手明显起了有节奏的两下颤抖,她吞吐着,说感情的事情要自己拿主意。

陈橙再去医院,才被告知木易已经离开。凭着记忆陈橙走到了木易家的别墅门口,这一片富丽堂皇的宅子,总是叫陈橙望而生畏。她的脚步犹疑。还是木易在阳台上看见她,朝着她快乐地挥手。

陈橙就远远地仰着头,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她说木易你出院也不和我说一声,你快要复原了是吗。木易笑着说你的手机不是丢了吗,我一时没办法找到你。

陈橙忽然就委屈起来。是啊,手机丢了还真是坏事,从前它在的时候陈橙尚不知道自己这么依赖它。现在它丢了,陈橙就像少了左膀右臂一样不舒服。失去每天和韩章说话的机会,也失去木易的及时讯息。她觉得连日子都变成缺乏润滑油的轮胎,滚得不很顺畅了。

陈橙于是草草作别了木易,离开的时候好象看见木易的家长从窗帘子里撒出来的凌厉目光。她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们必定至今都误以为陈橙和木易有什么吧。

可是,有什么呢。她喜欢他,就像喜欢大白兔那样干净。不是都说,豆蔻的年华,说爱情太严重,但喜欢一个人起码不为过呀。陈橙困惑,拖着忧伤略带疲惫的影子,一路走回学校。在路的尽头她看见近黄昏的夕阳,即使那景色无限美好,陈橙还是莫名起了一声叹息。

后来的后来,几乎是第二年的春暖花开。木易对陈橙说,我要离开了,去北京,跑剧组,哪怕得来一个没有对白的小角色,我也能更近一步靠近我的梦想。陈橙佩服木易的勇气,也心疼他未来路途的艰辛,她还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就看见一脸尴尬的小峦从操场上走过来。

小峦站到木易身边,像花朵绕在爬藤上一样美丽乖巧。陈橙看见小峦伸手挽了木易的胳膊,她的脑子开始晕眩,拼命搜集着关于小峦和木易这两个她从来不曾联想到一起的人物的种种,陈橙心里的委屈与难受像决了堤的洪水,只能哗啦哗啦往低处流,她也不允许它们呈上升的趋势浮上自己已经枯萎的脸庞。

于是陈橙就故意作出坏坏的笑脸,她想她当时咧着嘴僵硬的样子一定很假,她想木易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她想,她最初的也是最美好的爱情啊,就这样结束在一场来不及启齿的暗恋里。木易。木易。

陈橙回寝室看见葛晴晴,这么久了,她还是那副酸溜溜的表情。陈橙也理不得这些,她想有些人是注定做不成朋友的,无须勉强。而有些人,做姐妹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管其间发生什么,都不足以割断她们的相亲相爱。

所以,小峦回来,陈橙仍是像欢快的兔子一样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给她吃家里边带过来的寿司,沾一点芥末,两个人就伸着舌头嗷嗷地叫。到最后陈橙的眼泪都下来了,可她还是坚持沾芥末。小峦给她递可乐,她喝一大口,泪水仍然止不住。

小峦抱着陈橙的肩,轻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陈橙就愣了。好久,她才回过身看着小峦皱巴巴的眉头。有些话,陈橙觉得自己年纪小,心里虽然一知半解的,但嘴上说不出来。所以她就只是翘起嘴巴说小峦傻妞,木易是王子,可我还是喜欢骑士多一些。

这句话翻译过来很复杂。一就是说,陈橙木易和小峦,也包括刁蛮的葛晴晴和远处的韩章,他们即使是小孩子,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他们的爱情都像棉花糖一样纯白,就是把手放在彼此的掌心里,牵着牵着一路走,脸上都挂有蜜做的笑容。二呢,是说她喜欢他他却喜欢她,这样循环的坎坷此起彼伏,半点由不得他们自己左右。机缘无可责怪,忧伤终会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