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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0)(15)

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直到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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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 文 / 语笑嫣然

寒,夜,细雨疏风。本不该是这样。

寂寞宫廷。

水栀记得,进宫时,豆蔻年华,眼底眉梢尽是风光。

子殷宠她,溺爱她笑容里的娇纵妩媚,疼她无比清艳的颜。

水栀说:“我的王,你怎么能这么宠我。”

子殷的手指穿过她丝瀑一般的长发,鼻息间满是醉人的女儿香。

他说:“栀姬,你是我最爱的妃。”

水栀明白,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

后来的某天,在御花园,侍卫说凯旋的伏灵王已经到了宫门外。

子殷兴奋地搂着水栀:“咱们的大功臣来了,栀姬,你将见到我最优秀的兄长。”

水栀知道,她进宫那年琉国与雁行国烽火连天,伏灵王领兵亲征。仗一打就是两年,中途不断有捷报传来,只不见任何一方鸣金收兵。多少无定河边骨,又有多少春闺梦里人,天灾人祸,遭殃的还不是些无名的士卒。这伏灵王若真是传说中的圣人,又怎么会用了两年的时间筑一片荒凉的坟冢,令无数如她这般靠爱养活的女子寸断肝肠。

“王,你们兄弟重逢,栀姬还是回避的好。”

“别,栀姬,子浅是我唯一的哥哥,他的出众,有口皆碑,你应该见见。”

气宇非凡,骁勇善战,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善用的赞美之词,几乎都有。水栀身边,宫女侍卫王公大臣,甚至未入宫前周遭的侍婢街头的小厮,都对他们的伏灵王赞誉有佳。只是可怜了自己的男人,还在为兄长的成就沾沾自喜,水栀想难道他不明白功高盖主的隐患么?

他怎么可以不明白!

“王,伏灵王到了。”侍卫低语。水栀想见就见吧,也好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

抬眼间,远处的人已近在咫尺。

与子殷相若的年纪相似的身段,眉宇间却少了那份书生意气。白色的衣襟,青灰的长袍,腰间一块透明玉珏,像玲珑的心。而深邃得无可触碰的眼,仿佛冷漠与热情的交杂,又有野心与善良的融会,总也看不透。

总之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极引人的外表让水栀有些突兀地多瞧了他几眼。

那几眼,是寻觅,天涯海角地找。

子殷当然不知,自己的宠妃,还算是一个好色的女子。就像男人好美色,女子又为何不能对世间的男色品头论足呢。至于资格,水栀一直以为单凭自己不可冒犯的地位,就足够。

“子浅,来见见我的爱妃,你出征那年她刚进宫。”子殷拉着子浅的手,走到水栀面前。

“伏灵王是琉国的大英雄,栀姬仰慕已久。”微微一个躬身,抬眼正对上男子稍冷的目光。

子浅只是点头,不置可否。

西域边陲的小国,礼节与等级是不被重视的。又尤其是女子,更加是男人背后让人漠视的影子。水栀稍好。皇宫里大凡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美貌动容。

哪怕都是些虚无空洞的艳羡,我水栀也要得起,子浅,你这目空一切的家伙。她在心底咒骂,怨愤顿生。

接下来的一番高谈阔论,水栀一句也插不上。沉默得太久,子殷的眉飞色舞子浅的冷凝淡然,看眼里,也越来越无趣。

“王,栀姬有点累,先告退了。”水栀扔下一句话,径自走开。

子殷丢给子浅一个无奈的眼色:“是我把她宠坏了。”

入夜的时候月朗星稀,有融融的寒气,掀起大漠黄沙深处的青烟,袅袅娜娜纱织水染。

水栀从离开子殷就一直在河塘边坐着,懒散得无所适从。却是今夜,这一池碧水朦胧了一个男子的身影,若离,若即,又挥之不去。

“栀姬这么晚了还不回宫,夜凉如水。”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沉稳的声音。

“伏灵王这是在对栀姬表示关心吗?”水栀对子浅嫣然一笑,故意靠得他很近:“栀姬还以为伏灵王除了会与王谈论国家大事,别的话一句不会呢。”眉眼间,唇角上,都是得意又戏谑的颜色。

子浅盯着水栀,用一种描绘不出的神色。可是他忽然就笑了,像一抹涟漪散开,极轻极慢,干净得纤尘不染。水栀第一次明白,笑容也能成为烙印。

“你不该这么任性。”他只是说。

水栀也不反驳,给子浅一个狡黠的微笑,便伸手夺了他腰间的玉珏,跑开。

“我从来都是这么任性……”静谧中飘来的话,似银铃,串几缕幽香。

寒,夜,细雨疏风。本不该是这样。

寂寞宫廷。

一番回忆下来,水栀累得慌。

若是没有子浅,她仍是高贵的栀姬,被宠得像琉璃。她的心思,也就不会系在丈夫以外的男人身上。

可终究还是不可扭转。她如今,独居冷宫,想着一个,或者两个模糊的男子。叹息,一声又一声。

握紧了玉珏,她躺下,柔软光滑的缎被盖着,闭眼。三百多个日夜,就这样往复,睡与醒之间,绝望的寂寞。

子殷死了,已经足足一年。前朝皇帝的妃嫔,因为君主的特赦,全都遣散离宫。惟有水栀,还与世隔绝地被锁在冷宫。

她犹记得,一年前岑寂的夜,朗月。

子殷的胸口有大片大片的血红,躺在空荡荡的金殿。断了的匕首,狠狠嵌进去,痛苦,扭曲,然后是死亡,猝不及防。

而子浅,那般从容,淡定的神色似是什么也没发生。眼角瞟见水栀,冷冷地笑。他说,你不该来,这个时候,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还能留你么?

是不能留。水栀明白,弑君的罪,他肉体凡胎怎受得起。自然必须杀人灭口。

子浅一步一步走近,直到水栀看清他敌视的目光,没有半点不舍或怜惜。还沾着鲜血的匕首,就握在手里,呼之欲出。

水栀望着他,转而嫣然一笑。她问,王是暴病而死,对吗?

话一出口她便打了一个冷颤。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那么宠她爱她的一个人,死了,她除了几声叹息,连眼泪也没流。

原来自己,竟是一个可以凉薄至此的女子。

水栀至今回想起,已经不觉有愧。自古,君王与妃子的爱,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名利,虚荣,****,不一而足,给这份所谓的爱下了太多的剂量,让它腐坏,变质。水栀想她和子殷都是俗人,怎么可能超脱。

只不过子殷对她太好,似要将她宠溺。

水栀叹气,再看一眼死去的丈夫,在心里默哀。是啊,他毕竟对我太好。

子浅看着水栀,眼神里有惊异,嘲讽,还有冷笑与欣赏,复杂万分。

但他终究还是放过了水栀。在宣布王驾崩的消息同时,说是王临死前吩咐了,所有的妃嫔三日之内离开皇宫,惟有栀姬,从此住进冷宫。

水栀明白,子浅是不想他弑君的消息有半点走漏,所以困住她。可是为什么不直接要了水栀的性命,图个干净?

水栀终日惶惶不安地听着宫廷里的风吹草动。盛大的新王登基仪式,在她眼里,也变得有些刺目,硬生生疼。

这样的日子持续得久了,惶恐才渐渐消退。

那一夜,新任的君王卸了皇袍,孤身一人,施施然走进冷宫。依旧是冷漠且俊俏的模样。

水栀喜欢他。从第一次的见面,水栀就因他这张无懈可击的脸,迷恋得有些沦陷。到如今,有仇有恨,却还是不舍去唾弃这么一张绝美的颜。

水栀的目光,落在子浅身上,反反复复。

子浅再一次有了笑容,这上扬的嘴角下弯的眼,水栀见得不多。但能碰到,也觉得庆幸,过目不忘。

你一直过得可好?

水栀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困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