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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10)(16)

水栀仍然点头。

子浅走过去,靠着水栀的呼吸。他说,还有一个原因,你不知道的。

水栀瞪大了双眼,然后慢慢闭上。因为子浅的唇已经附上她的,不留余地,像是要吞噬她孱弱的身躯。

这一夜,两个完全陌生的躯体,婉转纠结,恩爱得仿佛从来没有隔阂。水栀侍奉了琉国新任的国君,也得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男人。

水栀只觉得心忽然空起来。

而那个男人,一夜缠绵总在她耳边呢喃。你很美,美得让我窒息,我怎舍得杀你。

子浅说这话的时候,水栀得意得笑出声来,但忽然就觉得恶心。原来男人始终都是世俗的一类,华服威仪之下也不过是一丝不挂的臭皮囊。

七情六欲,昭然若揭。

更何况,这个臭皮囊还与她有杀夫之仇。

所以雪亮的匕首倏地就插进了子浅的胸口,那样狠,那样准。让水栀似乎觉得自己是蓄谋已久。

为什么?为什么?子浅毫无防备,扭曲了面容。他低估了水栀,或者说,高估了爱情。是的,爱情。一直以来他从水栀的眼神里捕捉到的,全是她对他的爱慕。他临死都说,我以为你爱我。

不,我不爱你,我只是喜欢你的模样,你的外表与内心反差太大,叫我难受。我不会爱你。

水栀叹息着说。

那,你爱我兄长?子浅心有不甘。他终究是一个太自负的男子。

水栀只是笑,看着子浅胸口涌出的鲜血笑得花枝乱颤。

你爱我吗?她反问。

子浅沉默,是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水栀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细声说,你从不爱我,又何必要求我爱你。我们的戏,终于到头。

水栀取出她一直留在身边的子浅的玉珏,重又挂回他腰间。王,她说,但愿我们来生能懂爱情,便从此善良。

是的,懂爱的人,多少有几分无畏的善良。

黎明前的黑暗,一切重又静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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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胭脂楼

【疑案】

商君白赶到警局的时候,袭月就坐在口供房的长椅上,低垂着头,泪珠子接连不断地往下掉。任绿衣的警察如何软硬兼施,她都一口咬定,自己是在八点一刻便离开了马家。至于尔后她的行踪,除了不相识的黄包车夫,再无人可证实。

稍后商君白扶了袭月出来,回头对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警察说,你们要是不相信袭月当时是和我在一起的,大可去我家问问,我爹他老人家一定会好好款待二位的。

背后两个五尺十寸的汉子,被商君白这样一句话硬生生堵得哑口无言。

袭月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细细拨弄着右手小指上一枚剔透的钻石戒指。商君白不觉察,只一味担心她受了惊吓,软语劝慰着。如此的一个男子,将她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星星月亮都会奋不顾身为她摘取,偏偏她始终疏离,虚耗了人家大好的年华,细想时,心中未免愧歉。

由是,转而怅叹。

商君白送袭月回到胭脂楼,那偎红倚翠的销金窝,他已 熟。从壶里沏出上好的雨前龙井,端给她,小心翼翼地问,昨晚,你究竟去了哪里?

袭月亦不是跋扈娇躁的女子,商君白这样问,也是关心,她索性嫣然地笑开了,摆出温柔而楚楚可怜的模样,说,我昨晚的确接了万通钱庄马老板的花纸,他带我看戏,然后到他家中小坐了一会儿,我便慌称身体不适,离开了。

如此说来,那以后发生的事,你的确不知道了。

袭月委屈地点头,兴许是马老板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一场仇杀,竟然牵扯到我这样的女子身上,真的是冤枉了。瞬即,眼中又是泪水盈盈。

商君白剥出一颗新鲜的荔枝,递给袭月,他说你不必担心,那些警察即使对我的证供有所怀疑,也不敢再为难你了。

袭月巴巴地望着商君白,她说你真的相信我?商君白即使不说,笃定的眼神,也足以将整颗心都呈在袭月的面前。袭月下意识地,摘下小指上的钻石戒指,捏在掌心,锋利的棱角刺得她微微发痛。

抱歉啊,刚才系统说在审核,结果等了半天也看不见,现在就贴..

【真凶】

商君白的父亲,是声明显赫的太平绅士,与租界内的人交情也匪浅,连警察厅长都要对他敬畏三分。袭月有商家大少爷君白的庇护,案子就算悬而未决,她也能置身事外了。

商家上下,始终极力反对君白与塘西的妓女有如此密切的往来。商君白倒也坚决,慷慨陈词,最后仍是频繁出入胭脂楼。但他来,只为袭月,从不流连别的姑娘的房间,他对袭月的好,亦无八点亵渎,甚至将她当作天上皎皎的明月,或月宫中的仙子,总也忍不住叹息自己福缘浅薄,隔咫尺,却相距天涯。袭月不是不明白他话语中所指,但她的心,与其说冰冷坚硬如磐石,倒不如归结于另一个枉顾她的男子,她只得反复辜负商君白,自己其实也是于心难安的。

然而商君白做梦也不会想到,孱弱如袭月这般的女子,竟真的是马家命案的元凶。

塘西的女子,并非如世人想像的那样,为了钱,对任何男子都投怀送抱,堕落低贱。袭月是胭脂楼最红的姑娘,向来只是陪酒,多少男人为了她一掷千金,都未能一亲芳泽。当日万通钱庄的那位马老板,酒醉得意,坏了规矩,袭月不得已,便用她尾戒上那颗冷硬的钻石,割破了马老板的喉咙。而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商君白,她知道以他的身份,必定有办法替自己脱罪。于是,冷静地将床铺和地板都打点妥当,才从后门悄悄地走了。

接连的很多个夜晚,袭月都会梦见一道血红的口子,从腐尸的脖颈处,缓慢扩散,溃烂,然后突然睁开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狰狞地笑。

袭月惊醒,用单薄的棉被裹紧自己,她所渴望的温暖,能给她温暖的男子,她始终未曾得到。眉心的一点淡淡的愁,晕染开,揪心揪肺。

【七日】

袭月一心所系的男子,叫做蒋庆欢。做烟草生意。家中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绸缎庄,并不景气。蒋庆欢一度是胭脂楼的常客,和商君白一样,只留连心仪的女子。苏绮红。

袭月看着,倍觉难受,几乎要被嫉妒蚕食。

直到半年前,绮红突发了旧疾,心脏衰竭而猝死,蒋庆欢便不再来塘西。这里仿佛成了他一个噩梦,一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他却不知,他亦因此伤及袭月。

一个曾在背后深情看他,而今黯然枯黄的女子。

那日,袭月中午醒来,听到隔壁绮红的房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她心中一动,跑到门口果然看见了她苦苦惦念的蒋庆欢。那男子瘦削的背影,在铺满尘埃德房间里,尤为落寞。

她轻轻地问,你怎么来了。

蒋庆欢转头看她,他说我昨晚梦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袭月蜷起了她的小拇指,淡淡地说,一场梦而已。

蒋庆欢叹息,要走,袭月叫住他,问,能留下来吗?一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好。

蒋庆欢没有拒绝。那是他第一次,进入除绮红以外的、胭脂楼别的姑娘的房间,熏香袅袅,有蛊惑的味道。袭月给他沏茶,他只是不断地诉说一些他跟绮红之间的过往,恩爱快乐,让袭月将茶水洒在了地上。末了,袭月说你七天以后能来吗?蒋庆欢问为什么。袭月幽幽地说,我让你来,你要问原因,如果换做绮红,只怕你想也不想就会应承下来吧。蒋庆欢怔了怔,清浅地笑开了,他说那么七天之后,你再告诉我原因。袭月总算吐了一口气,眼底眉梢都露出笑意来。

短短七天,若用来等待自己所爱的男子,漫长如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