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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重生](229)

“怎么不对劲?”应红雪瞥他一眼。

“就是对太子……”贺山是个粗人,没读过书,无法准确地表达那种感觉,最后泄气地比划道:“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太对劲。”

应红雪诧异看他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他平日里五大三粗,这时候竟还能看出不不对劲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暗地里叹了口气,却是朝贺山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最不对劲,没事不要七想八想,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有事要做。”

被她这么一说,贺山心里那点别扭就散了去,同她一道回去。

守着火炉,将三碗药煎成一碗后,薛恕将泛着热气的药汁倒入了瓷碗里,端进了屋里。

伺候的下人没得他吩咐,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合上门扉,守在门口。

殷承玉还昏睡着,尚未退热,被褥掖得严实,捂出了一身汗来,额头上布着密密的汗珠。

将还有些烫人的汤药放在一边晾着,薛恕打来温水给他擦身。

昏睡的人无法给出任何反应,乖巧得不像话。

薛恕凝着他的面容,心口却是颤了一下,手中的布巾一时没抓紧,落进铜盆里,溅起点点水花。

上一世殷承玉病倒时,也是这般模样。

他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瘦弱的身体只占据了龙床小小一块,就像尊昂贵易碎的琉璃娃娃,逐渐失去了生机与温度。薛恕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却怎么也捂不热逐渐冰凉的身体。

那种失去的恐慌一瞬间击溃了他伪装出来的平静,心口传来的痛楚叫他弓起身体,颈侧青筋凸起。

他紧紧抓着床沿,大口喘气。撑着床沿的手臂不断颤抖着,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慌张。

目光在殷承玉面上逡巡,瞧着他潮红的脸颊,薛恕在心中一遍遍重复大夫的话。

只是一场风寒,很快便会好了。

这一世他没吃那些苦,身体很是康健。

肆意蔓延的恐慌逐渐被压制下去,双手也不再颤抖,薛恕深吸一口气,小心抱着殷承玉将他的身体抬高一些,端起碗给他喂药。

一碗汤药喂完,薛恕又在屋中添了几个炭盆,将身体烘烤得暖热,才上了榻,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

老大夫开的药不错,第二日早上,殷承玉便退热醒了。

昨夜他烧得迷迷糊糊,只大概知道自己病了,只是意识昏昏沉沉,怎么也醒不来。

现在睁开眼时,倒是没了那种昏沉无力之感,只是人还有些虚,喉舌也干涩得很。

他拉开薛恕的胳膊想要坐起身来。

这一动薛恕便知他醒了,将人按了回去不叫他起身:“殿下想要什么?”

“孤渴了。”殷承玉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还有些瓮声瓮气。

薛恕下榻给他倒了温水过来喂他喝了。干涩的嗓子滋润了一些,殷承玉才又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了。”

“巳时三刻?”殷承玉心里还惦记着今日三江商会那几个大东家要过来,昨日定的期限是午时,眼下时候也差不多了。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伺候孤洗漱更衣,今日还要去府衙,不出意外,赈灾物资当是有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快,本就有些哑的嗓音听起来越发嘶哑。

本是极寻常的一句吩咐,却不料薛恕忽然爆发,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按了回去,手臂撑在他脸颊两侧,身体极具压迫性地压下来:“殿下如此不爱惜身体,是要臣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一次么?”

他咬紧了牙根,眼角猩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字字椎心泣血。

殷承玉愣住,愕然看他,却猝不及防瞧见了他眼底掩藏不住的痛楚与恐惧。

他没想到自己的死会叫他如此痛苦。他心头骤然涌起一股酸涩,抬手想去碰他发红的眼睛。

薛恕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齿关没有收力,几乎要咬出血来。

殷承玉手指痉挛了一下,没挣扎,也未曾呼痛,只静默地望着他。

“若再有一次……”薛恕却自己松开了口,声音透着狠戾:“我绝不会再为你守这大燕江山。”

他生来冷情,若不是为了他的嘱托,山河飘零又与他何干?

自从窥破薛恕亦有前世记忆之后,殷承玉一直想逼他承认。可如今他当真承认了,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早知薛恕有心结,却不知道他的心结竟如此深。

这样凶狠却又脆弱的神情,叫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迟缓地疼起来。

“我当初留你,并不是——”并不是为了大燕,只是下不了狠心杀你。

只是话尚未说完,却被薛恕按住了唇。

他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又变得平静起来。扯过滑落锦被,妥帖地为他盖好:“殿下好好养病,三江商会那边便交给臣,臣会处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