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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26)+番外

却是从子衿岔到了短歌行,齐予沛不禁失笑:“看来你没少背着乌世桂偷书看!”

过得几日,齐予沛病愈即去两仪宫问安洛氏。

也不知有意无意,洛氏与齐予沛都没有提及点心相关的半个字,洛氏既不曾痛斥太子提防母亲其心可诛,齐予沛也没有点明皇后争夺伴读用意不堪,两人之间只是无需辩白解释的一团和气。

齐予沛照例每日去两仪宫见礼用膳,每晚喝下洛氏交待的汤药,洛氏循常对太子稍显疏淡却不乏周到,都当全然没有弃点心伴读险撑死,藏猜忌母子暗交锋的这一出。

只有齐少冲不懂事:“哥哥,昨儿子石答应过来给我说故事,怎么没来?”

齐予沛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乌先生留的功课多,他忙着温书习字呢。”

洛氏抱过他,也笑:“少冲莫急,过两年等你进了学,母后跟父皇说,让你也去东宫书房,跟穆子石一块儿读书,可好?”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袅晴丝吹来和暖春如幻。

后来一心想拍穆子石马屁的太监小福子,完完整整的把这一番话跟穆子石那么一学,穆子石穿着貂皮连打了三个寒颤,愈发绕着两仪宫的各色人等。

腊八粥一吃,年的味道越来越浓。

宫里的腊八粥着实考究,单米就有黄米、白米、江米、小米,又加白果仁、核桃仁、花生仁、杏仁,再有栗子、菱角、榛穰、松子,混以红白糖和奶油煮熟,粥面撒些桂圆葡萄干青红丝等物点缀。穆子石生平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粥,情不自禁打着饱嗝儿憧憬道:“腊八要是天天过就好了!”

碧落忙不迭的给他找山楂消食。

齐予沛已在两仪宫与齐谨洛氏一同吃了粥,他胃口甚小,只吃了半碗,此刻见穆子石兀自盯着粥碗眼冒绿光,不觉有些怀疑,自己捡回来的,难道真的不是头饕餮?或者穆勉遗弃他,只是因为清平侯府养活不起?

穆子石吃得虽多,吃相却与生俱来的颇见优雅,吃罢就着碧落手里的茶杯漱了漱口,问道:“殿下,你看我干什么?”

齐予沛咳了一声:“没什么,我跟父皇说了,明日下午带你出宫逛逛。”

穆子石大喜,一跃跳下椅子:“好啊好啊!去逛什么?射箭投壶还是看傀儡戏?”

齐予沛握了握他的小手:“都不是,咱们去……看相算卦。”

穆子石笑容立敛,脸上登时满是惶恐不安之色。

第19章

第二天四名龙朔侍卫中的顶尖高手随身保护,穆子石还未用过午膳,就被齐予沛拉着上马车出了章懿门。

正是个冬日难得的晴好天气,没有风,蓝天冻住了一般沉静深邃。出宫门后,齐予沛掀开一角车幄,顿感胸襟开阔明朗了许多,笑道:“咱们去三熙楼,这可是父皇当年微服都赞不绝口的好去处。”

穆子石饿着肚子,垂着头不吭声,心中忐忑暗忖道,这三熙楼里的相士道士什么的,都死绝了找不着才好。

三熙楼地处宸京最繁华的朱雀街。寸土寸金的地段,愣是占了三间大店铺的地儿拔地盖了三层的大高楼,及至楼前,龙朔侍卫扶齐予沛与穆子石下车,又两前两后的一行走进大堂。

能在三熙楼待住的堂倌儿都是一双如剪利眼,上下一逡巡,见中间那两位衣饰华贵,虽还是孩子,气质已是不凡,而四个下人一色的矫健精悍,举止有度,忙喊一声:“掌柜的,贵客盈门!”

便有柜台后的掌柜亲自迎出来,打躬作揖的笑得热情谦卑:“几位客官楼上请,有十分洁净的雅阁。”

上得二楼,沿廊两列都是装饰精雅的小暖阁,齐予沛挑了临街靠窗的一间,门楹上刻着三个隶书金字:乌衣巷。

齐予沛点了点头:“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这间极好。”

掌柜的见他满意,笑着舒了一口气,打开雕花门扇:“客官请!”

说罢就有堂倌儿送上酒器食具,穆子石一看,皆是象牙或纯银,几只小碟子竟是玛瑙缠丝,不禁大是好奇,悄声道:“殿下,素日宫里所用,也不过如此啊。”

齐予沛微微一笑:“吴氏富可敌国,这酒楼当然不同凡响。”

穆子石曾听说过本朝高门巨室,有陶顾吴三大世家之说,陶氏权倾庙堂,顾氏日渐式微,而吴氏则一意淡出朝廷,敛财聚资叱咤商场去了,当下了然,却问道:“那陶家如果也开个酒楼,想必比这家还好吧?”

齐予沛淡淡道:“士农工商,商者最末,陶氏簪缨厚爵,怎屑于为之?”

穆子石想了想,昔日子贡结驷连骑,以货殖营生,养活了孔门数十人,连圣人都一度靠商人,那士农工商似乎也无高低贵贱之分,既然商者可为卿相,卿相为何不能行商?一时问道:“为什么要将商者定为最末?”

齐予沛熟读史书,解释道:“自秦商鞅变法以来,便尚农抑商从而一统六国,汉初放任无为,不抑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更使得税收不力国库空虚,后不得不纳粟拜爵算缗告缗,甚至汉中杀商以作平衡抑制动荡……重农抑商实则就是重本抑末,农为国之本,是断断轻率不得的。”

穆子石听得似懂非懂,齐予沛看着窗下人流如织市井繁华,轻笑道:“多读史书,可以为鉴。”

说话间,酒食未至,三熙楼已先赠送凉菜蜜饯八小碟,穆子石一瞧,有一碟是红润甜香的枣子,肚子更加咕噜噜叫得狠了,忙撒娇道:“殿下……想吃。”

齐予沛忍着笑:“殿下还不想吃。”

看着他垮下去的小脸,道:“子石,这些菜不是吃的,只是看的,就好比你屋里的那串水晶碧玉葡萄。”

穆子石托着腮瞧了半晌:“原来是假的……”

齐予沛有些无力:“不是假的。”

穆子石瞪大眼睛:“那难道已经坏了不能吃了?”

齐予沛揉了揉额头,冲一个素日会说话的龙朔卫招了招手:“你来说。”

四个龙朔卫既不敢擅离二人,又不能与他们同桌而食,因此只在同阁里一旁另开一桌。

那龙朔卫见太子传唤,忙起身近前肃立:“穆公子,这些菜别名看菜,只是个幌子也似,一会儿便要撤下,待酒一上,再上所点的荤素正菜,宸京几家最大的酒楼皆以此招徕客人,以示竭力奉承和尊敬之意。”

看着穆子石对那几碟看菜恋恋不舍的直送秋波,顿了顿又道:“因此但凡能来此地的客人,也不会动这些菜,以示身份地位……否则会被引为笑谈。”

穆子石饥火中烧,不禁气道:“这是什么破规矩?好好的菜放着充门面不让吃,岂不是肆意浪费奢靡无度?”

说着用勺就去舀枣吃。

齐予沛沉下脸:“子石!”

穆子石见他当真不允,只得乖乖搁下勺子。

齐予沛缓缓道:“你如今是我的伴读,一言一行是东宫的脸面,你也只是我的伴读,还改不了这宸京三熙楼的规矩。”

穆子石抿了抿嘴:“我知错了。”

门扇剥剥两声一敲,却是堂倌儿端着张特制的高脚椅子进来,笑眯眯的服侍穆子石换了椅子:“小公子坐这个,更舒服些!”

贴心细致之极。

又有个衣衫发髻整洁干净的老妪,号之“香婆”的,推个小车儿,上面都是些精巧的小香炉,另有香饼香块,殷勤问道:“公子爷要点什么香?今儿天气好,又不冷,不如焚些清爽的花香,看是荼蘼香、百合香还是鹅梨香?”

穆子石心道,我只想吃饭。

齐予沛也不太懂得民间常用的香料,那堂倌儿察颜辩色,忙道:“要不我替几位爷选个茉莉香?又甜又清气的,再好不过。”

齐予沛道:“那便按你说的罢。”

说着又有人双手捧着巨大的金漆托盘,里面一小碟一小碟的玉面狸、烤鹿肉、糟蟹、糟羊蹄、酒蛤蜊、虾茸、鳙干,问道:“两位公子爷,可帮衬些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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