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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像场人间喜剧(92)

史迪文拦下我的手。

“你别误会,我只是要给你更衣。”

“我没误会,好脏,我要先冲个澡再更衣。”

“有伤口冲什么澡?命都快没了冲什么澡?”我拨开他的手,解开他最后一粒扣子,“洁癖这么严重的话,一会儿我帮你擦擦好了。”

史迪文被刺伤的位置,只有一块小小的纱布覆盖了。其余的瘀伤,也通通好转,只徒有骇人的色彩了。免得他受风,我也只好打消要细细研磨的念头,飞快地将T恤套在了他的头上。

他任我摆布,让伸手便伸手,但嘴上可就没这么乖巧了:“咦,孺子可教啊,我才说你为我做得太少,你就来给我当丫鬟了吗?”

“刻薄,”我一刻也不耽误,着手解他的皮带,“你也要染上刻薄的恶习吗?”

史迪文又一次拦下我:“何荷,过了啊。”

“装什么纯情少男?我孩子都给你生了。”说到这句,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怎么就千挑万选选中了他,怎么就造化弄人地,生了他的孩子。

“那也过了。”史迪文决意不让步,“我这儿正对你爱恨交织的,要么因爱把持不了,要么,因恨无恶不作,两条路你都没有活路。三十七岁照样是我的黄金年龄,我禁欲禁太久,兽性大发了谁也救不了你。退一万步说,我就当你是在救死扶伤,可当着厚福,你也不能脱我裤子,这太……太诡异了。”

我作罢,将睡裤抛给史迪文:“回房间,自己换。”

“然后呢?”

“然后……换好了叫我。”

史迪文才不会好好叫我,他改作吹了声口哨。

我抱着何翱过去时,他又“哇哦”了一声。

史迪文占据着双人床的一边,我将何翱放在另一边。我站直身,俯视他们,他们一大一小都仰面朝天,被子盖到下巴,极度地相似着。

“你这是干什么?”史迪文局促。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在你旁边放一惹火的少女。”

“你要真放一惹火的少女我还不紧张了,一脚踹下去不就得了?妈的,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让我们父子同床?”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又不能一劈两半,只能把你们俩放一块儿管啊。”

“管……管什么管?”

我再次打开史迪文的衣柜,挑了他一身适宜的衣裤,以柜门为遮挡,换在了自己身上:“今天我不走了,在这儿任凭你调遣。”

史迪文眸子一沉:“何荷,你这是……答应我了?”

“情人吗?比爱人更像爱人的情人吗?没,我没答应。我今天就是……先体验一把。”

史迪文拧了眉头:“体验一把?就像什么新产品免费试吃,免费试用,免费体验吗?”

“类似。”

“真有你的。”

我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臂:“等我倒水来,帮你擦擦。对了,照你的话说,对比出效果,你的脸……比厚福的大好多哦,少说有三倍。”

史迪文呲牙:“你!”

我走了两步,又停下:“问你个问题,这床……高慧有没有睡过?”

“没有,一次都没有,连零的突破都没有。我们分床八年了。唉?你不叫她史太太了吗?”

我没说话,走了。

高慧变得不再重要了,她是美好的良家史太太也好,是猛虎或是迷途羔羊都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史迪文变了,今天之前,他有一大堆的优点和一条致命的缺点,而今天之后,他一大堆的优点还在,唯一一抹鄙陋,却像烟花般升华。这样的骤变,令我百炼钢的一颗心,疼到熔化。他是个好人,是个万人迷的,又单单只为我着迷的好人,他有妇之夫的身份,再不是缺点,只是一笔远去的无奈。从此他的身后光芒万丈,而我,何去何从。

我端了水,拿了毛巾回来。

只有一盏壁灯在工作,光线迷蒙。

病魔作祟,史迪文身不由己,眼皮沉甸甸的。

我投了毛巾,给他擦脸。我并非装腔作势地蘸几蘸了事,而是用了力,彻彻底底地帮他拭去汗渍。他的脸被我为所欲为地,擦到变形,眉毛忽高忽低,眼角、嘴角扬了垂,垂了扬。

我正好玩着,史迪文又找回一把力气,没张眼,只说:“用毛巾热敷嘴巴的话,有没有护唇的功效?”

我一震,没搭腔。

“何荷,我嫉妒了……”这时的史迪文,因为脱水,双唇尤其皲裂,爆开细细的白皮。

我一低头,两滴眼泪直接滴入盆中。他史迪文最会抓我的步调,什么时候短兵相接,什么时候按兵不动,又什么时候来搔我的心尖,他在对的时间,做了对的事,事半功倍。

“嘟嘴。”我说。

“我不。”

“为什么?我好给你热敷啊。”

“我不信。我一个大男人嘟嘴好丑,你就是要让我出丑。”史迪文始终不张眼。

“你这是小人之心。”我将毛巾抛向了史迪文的嘴。

随即,不单单史迪文,连同我,也被我的所作所为吓了一跳。我一俯身,隔着温温热热的毛巾,吻住了他的嘴。接着,我什么都没说,兀自抽泣开了。

我生在大好的年代,有着双全的父母,和自小就一段接一段的恋爱,可我却在假惺惺地独立着,散布着男人有可有无的宣言。而剥开硬壳,我无非是在自叹无人来爱。但明明,有的啊,我身下的这个男人,他说有他,五年来,他在为我不可自拔,为我上进,为我拒绝更好的女人,为我保驾护航,为我把他能为我做的,样样做足。

而我,在亲力亲为上交了白卷,可在心上,也明明和他旗鼓相当啊。即便是人人称赞的于小界,或是将再好的张三李四通通换上场,又还能有谁人,能让我像对他史迪文这般,情难自制。

“怎么又哭了?”史迪文的语气,说得我好像是个爱哭鬼。

“难受。”

“怎么难受了?”

“别问了。”我一张脸更加重重下压,几乎将毛巾又压榨出水来。

“唔,话说,你这是什么异域民俗吗……”史迪文艰难发声。

“别动,我这是在帮你护唇,会有奇效。”我抬头,胡诌道,“就像我们女人做头发,蒙了塑料膜,还得有个电罩加热不是?我这就相当于电罩加热。”

说完,我又俯下头去。

史迪文自喉头呵呵地笑着,胸腔震颤:“闷死我了……”

我稍稍放松一分,但并未松开。

“哦,”史迪文将手伸出被子,自脑后***我的长发中,“了解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奇效,也只有你来判断了。”

说着,史迪文用另一只手,将我们之间的毛巾抽了走。他在我脑后的手,是为了以防我退缩,可我并没有退缩。

最初,我们没有疯狂,像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接吻来消度时光。我位于上方,掌握着主动权,大约过了五秒,才鼻尖擦过他的鼻尖,辗转一次,五秒后,再辗转回来。我的鬼方法,没有缓和他双唇的干裂,额外的,他的舌尖还有药物的苦涩,警示着我他是个病人,要轻拿轻放。

可一个来回之后,史迪文接手。

他不顾他腹间的伤口,蛮横地发力,微微欠高了头颈,狠狠迎合我。从第一口,他就像是要吞下我,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可以体验,但在我这儿,没有免费体验这一说,你怎么着,也得让我尝尝甜头儿。”

“小心……伤啊。”我极力要压回他。

“好了。”

“什么?”

“好了,什么伤不伤的,有你就好了。”

“当着厚福呢……”

我说归这么说,但却只是唬唬他罢了。可史迪文真的眼珠一斜,而这一斜,他立即如同毙命般,后脑一沉,落回枕头,再不动弹。

他夸张的演技足以向我传达:何翱……醒了。在我们接吻之时,我们的儿子何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