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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制造/大江东去续集(出书版)(79)

可是,想到刚才的场景,想到场景背后员工们的用心,还有偷图纸的员工,以及还不知道孰是孰非的孙工和廖工,还有工亡员工家属,柳钧的心凉了,而火气腾腾地窜上来了。前面已经说出口的请假问题,他不再提起,但是年终奖,他只发每人一千,其余部分等年后回来,与四月份工资一起发放。入乡随俗呗,要不然,他就是员工们心中的傻瓜。员工要骂,骂吧。他想通了。

一顿忙碌,尤其是被新产品开发拖住身子,中午吃饭时候想到余珊珊,打电话过去想道歉,依然是不接。柳钧气闷不已,为什么他的善意他的真诚总是碰壁?难道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火大了,既然余珊珊不肯接电话,他尝试使用手机短信。他嫌汉字繁琐,就用英语发了一段,大意是解释一下他昨晚所做的事,当时因为都等着他开席不方便说太多,也不便当着那两个人说太多私事以免误解。柳钧打得手指抽筋,才将该说明的意思都说完,发送。心里火冒三丈地想,余珊珊若是再不回电,到此为止。他心里捡起一句俗答答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很快,余珊珊回信了。“是的,你的工作最重要。”

柳钧一看,无言以对,将短信一删了之。工作难道不重要?

第 64 章

柳钧一看,无言以对,将短信一删了之。工作难道不重要?

柳钧气闷地起身到食堂窗口,付钱再要一份红烧肉,又添一些米饭,猛塞。即使柳钧平日里低调再低调,他在食堂里依然是大众瞩目的中心。食堂的饭菜一向足量,掏钱加餐的事儿凤毛麟角,因此柳钧吃到一半起身去加餐,成了大家捂嘴偷笑的焦点。

坐同一桌的孙工一向只看机器成色,却看不懂人的脸色,一看见柳钧面前添加浓油赤酱的一盆红烧肉,和冒尖儿的一碗米饭,实事求是地道:“柳总,吃这么多对胃很不好。古人老话,三十之前人养胃,三十之后胃养人。年轻时候有点儿节制才好。”

“吃饱点儿,让血液定向分配到消化系统,这是非药物神经麻痹良方。”柳钧心说,孙工你也是罪魁祸首。

孙工不疑有他,“是个好办法,有利午睡。不过超额太多,胃部不舒服,还是会影响到神经系统。”

对面的行政经理看看对话的两个人,却没有说话。他比谁都清楚柳钧因何胡吃海塞。廖工坐在同一长条桌的顶端,他对柳钧暴饮暴食的反应是:“虽说胃壁具有弹性,但是犹如我们熟悉的弹簧,扩张到一定程度,也叫拉伸过度,就不再适用胡克定律,胃壁恢复原样很难,暴饮暴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既然已有定论,柳总若再尝试,有点儿不智。”

不仅柳钧对着一大盘红烧肉拌饭哭笑不得,开始有点儿骂自己荒唐,旁边的行政经理也笑了出来。行政经理虽然不是工科出身,可好歹也有点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心说真是哪儿找来的一帮书呆子怪人,这些人居然都是他从人才市场一个个挖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此时行政经理开始有点儿理解柳钧较真得有点儿乌托邦的性格。

柳钧对着一帮吃完后不肯离席,认真看着他做超胡克定律拉伸胃壁运动的工程师们,吃掉一半,再也无法勉强将剩下的一半也吃下去。他被一帮工程师笑话了。但是,柳钧却从这些取笑里听出大家心中的温暖。这种温暖,在严寒的天气里,给人力量。他请来行政经理,取消上午只发一部分年终奖的决定。他现在想明白了,他可以因为技术啊态度啊等原因淘汰员工,员工当然也可以因为收入啊劳动强度啊等原因淘汰公司。淘汰是双方的,积极淘汰的结果是一个动态平衡,是彼此在一定时段内的满意表现。这样的动态平衡是促进员工一直保持工作态度的源泉,又何尝不是对他的鞭策,让他必须殚精竭虑提升利润增加员工劳动付出的性价比。

是的,他既然已经走上老板这条路,那么他早应该明白,他肩头而今早已不止挑的他一个人的事,他需要考虑更多的人,更多更长远的事。他已经没有感情用事、意气用事的资格。他唯有前进,否则,他首先会被员工们淘汰。

柳钧让行政经理跟员工三令五申春节后不归或者迟归的后果,把工作做在前头,把后果这等丑话说在前头,而拿走全额年终奖的员工春节后若是只回来一半,那么他也只有认了,说明他的腾飞没有吸引力。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懂。包括余珊珊。

年终奖这一波三折,知道的只有行政经理,感动的也只有一个行政经理。作为一名合格的行政经理,他有圆滑的性格,看风使舵的本领,当然,也有知人识人的本事。他也是一个打工的,出来打工无非一个追求:工资福利。所谓快乐打工,那属于没有家累的年轻人的奢望,他原本对此不作考虑。但而今柳钧这个老板,让他在工作中不用枉作小人,不用夹在老板和员工之间做风箱里的老鼠,不用担心做老板打手太多夜行挨闷棍,这工资福利的性价比就算高了。以前,他以为是老板年轻不谙事,手头散漫。从年终奖这件事看出,老板识大体明大理,看的高远。他心里有点儿定了,在腾飞做下去,有前途。

行政经理心里这么想,他给员工训话时候便自然而然地有了法子他内心的激情,这种激情,最有感染力。

傍晚,柳钧早早下了班,到超市拎两大袋年货去余珊珊家。敲门没人,不过夜色中也可以清楚看见余家还真没亮着灯。柳钧于是坐在他爸爸的车里等。很快,路口就拐出余家三口人,当中是两手空空,蹦蹦跳跳,一会儿粘这个一会儿粘那个的余珊珊。两边一个是手里拎鸡鸭各一的余父,一个是手里拎满蔬菜的余母。走近了,路灯下可以看清余父余母脸上宠溺的笑容。柳钧心里依稀明白了点儿什么,但不管他明白什么,还是拎着年货下车上前招呼。

余珊珊对他翻白眼,余父余母则是一听柳钧名字就熟悉,四只眼睛探照灯一样地扫射柳钧,当然也非常客气地打招呼,“哎呀,你是小柳啊,这么忙还抽空过来看我们。谢谢你昨天想得周到,叫朋友去火车站接我们,要不然那么多东西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拿出站呢。上去坐坐吧,吃饭没有?”

柳钧心说,难道昨晚申华东那么老实,只打他柳钧朋友的旗号?他一边嘴里谦逊,一边看余珊珊脸色,当然,没好脸色。余父余母也看见女儿翻白眼,不过都没说什么,两人态度很是谦和。

柳钧上楼将手里的礼物放下,就借口有个重要应酬等着他,他谢绝为人很好的余父余母的晚饭邀请,看看余珊珊脸上的巨大惊讶,硬下心肠走了。他决定与被宠溺得自我中心的余珊珊说再见。当然,他分手经验丰富,绝不会拖泥带水。

在柳钧亲自开车送孙工等人去上海乘火车,又从看上去依然簇新的浦东机场接回他爸爸,父子两个在柳石堂的家里过新年。柳石堂已经非常满足,儿子就在眼前,夫复何求。柳钧却对只有两个人,甚至保姆也告假回去的空落落的家很不习惯。好在柳钧能做菜,起码能让五谷不分的他爸爸吃饱。但柳石堂毕竟有了一定年纪,长年出差非常劳累,上饭桌时候还豪言壮语,要与儿子一起守夜,可等几杯酒下肚,红着脸支着头就在桌边打起了呼噜。

柳钧于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将频道轮了不知几遍,实在无聊,就掏出本子上网。他在论坛遇见可能同样是无聊地刷帖的申华东。说申华东无聊,是因为申华东将很久远的主题都翻了出来。不等柳钧伸手摸电话,申华东已经打响柳钧的手机。

“等一个小时了,终于见到一条鬼影子跟我并列在线。怎么,没去陪未来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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