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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155)

宁蕙儿吃惊,“也……好,好!”

宁恕都能听到妈妈呼地一声长长的喘息,显得大大地松一口气的样子。宁恕心酸,觉得自己的决定做对了,“接下去好好在家休息几天,把手臂养好,把有些东西整理出来扔掉,嗯,再把自己捂白点儿,哈哈。再过几天吧,去律师那儿咨询一下,看看案子里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免得到时候应付错了,有理变成没理,把自己栽进去。”

“嗯,好,好。”宁蕙儿除了叫好,都不知该说什么。她这下才放心了。只要儿子不再惹事,应该家里不会再有麻烦。

宁恕看着妈妈脸上由衷的笑容,不禁也笑了。他心里也觉得一阵轻松。为了妈妈,他选择放弃。他为自己所做的牺牲叫好。

田景野在自家小区门口等到从公交车上跳下来的陈昕儿。这有些出乎田景野的意料。天这么热,还是早上太阳就火烫火烫的,田景野以为陈昕儿会打车过来,因此也没详细说路线。想到不久前,陈昕儿还有专人专车管接管送,飞机坐头等舱,一下子落到拿着手机看地图找公交车的地步,手臂伤口也不知好了没有,公交车晃起来不知怎么用力的,这落差,不知陈昕儿心里头怎么想。田景野心里想着,脸上依然是嬉皮笑脸地迎上去,道:“早说一声,我去接你。”

陈昕儿冲田景野一笑,但笑得落落寡欢,还不如不笑。“你总算给我行李啦?”

田景野无奈地笑:“对我客气一点儿嘛。我这几天又不是闲着,我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呢。”

“你能不能别嬉皮笑脸……”

“是,书记。您这边请,摆驾这条楼道。”

陈昕儿看着这有点儿年头的居民楼犯疑,不觉停下脚步,“怎么会……”

田景野看清陈昕儿眼中的疑虑,只得也正经了,“这是我工作后买的第一处房子。全班第一,全班最大,还记得吗。可即使全班最大的房子,你的家什还是满满占了我一只客厅一只卧室。跟我来。”

“方便吗?”陈昕儿依然站在艳阳下没有挪步,说话干脆而利落。

可田景野差点儿一脚踩空了楼梯,又不好取笑,只得道:“方便,现在没住人。这下放心了吧?”

陈昕儿这才跟上来。跟田景野进门,见房子似乎刚粉刷一新,墙面雪白,家具光洁,地板雪亮,即使大开着窗户,热风穿堂而过,空气中依然有股淡淡的油漆味。而她历年攒下的东西都堆放在这间半新不旧的房间里,小山似的纸箱堆,成年人都可以在里面捉迷藏。陈昕儿看着这些,吊了好多日子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禁看着纸箱堆微笑了。

田景野将大门一关,道:“你别忙着笑,跟我来看。这房子和家具都是旧的,我让侄子赶工刷了两遍,让三个钟点工阿姨连夜打扫干净。但这卧室里的床和里里外外的沙发都是新的,不是高档货,都宜家搬来。”田景野说着,将房门钥匙拿到狐疑地看着卧室的陈昕儿眼前晃,“钥匙全给你,拿着。”

陈昕儿惊讶地看着眼前晃动的钥匙,眼珠子跟着钥匙一起晃,看得田景野心里笑死,又不敢笑出来。“这是干什么?”

“我搬出去啦,没人定时给我打扫,屋里乱得像狗窝,再好的朋友来都不肯歇脚。我还是住酒店公寓省心。这儿呢,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不嫌房子旧,就住着吧,不客气,不用谢,呵呵。”

陈昕儿却反应迅捷地问:“简宏成的安排?”一边走向另一间稍微小点儿的卧室,看见果然是比较低矮的家具,一下子两眼欣喜起来,“嗯,这儿是儿童房。果然。”

田景野傻了,但在陈昕儿轻盈地转回身时,他连忙挂上一脸的笑,脸部肌肉抽搐着道:“这是我儿子的房间……这次的安排与简宏成无关,啊,呵呵,你看着沙发还行吗?我侄子的眼光似乎有点儿差。”

陈昕儿却是不信,不肯信,紧追着问田景野:“是,简宏成这个人不爱操心这种小事,但这件事是他指派的,由你执行,对不对?”

田景野看着热切期盼他答是的陈昕儿,慢慢将陈昕儿迟迟不肯接走的钥匙放到边柜上,严肃地道:“简宏成把你那堆东西交给简宏图,让简宏图搬去你家。是我不放心简宏图与你接触,强行拦路截下这些东西。我看你爸妈家不够大,而且看上去他们不是很能谅解你的一切,你拿这么大一堆东西回家不仅没地方放,也更惹你爸妈反感,所以我把我房子让给你,如果你暂时没找到更合适的落脚点,你可以占用此地。就是这么回事。钥匙放这儿,你慢慢考虑,我上班忙去了。想清楚了给我电话,我们谈谈你下一步的安排。”

“跟……简宏成无关?”

“完全无关。”

“简宏成有没有什么表态?”

“完全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陈昕儿的声音拔高了,变得尖锐。

田景野干脆地道:“如果你放下对简宏成的所有想法,他还会认你是同学。如果你坚持对他有想法,你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想清楚。我走了。”

“这话是他让你传达的?”

田景野没理,关门离去。走到楼道里,他连连摇头,觉得不可思议。场子是她自己砸的,人是她自己推开的,居然还纠缠个不休。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陈昕儿不愿相信,一个人一会儿看看纸箱,一会儿看看儿童房,心里揣测简宏图的意图。

这时,门被敲响。陈昕儿连忙跳过去打开门,见外面是个汗流满面的快递员。“陈昕儿?快递,请签收。”

陈昕儿奇道:“我?快递?谁知道我住这儿?哪儿来的?”

快递员见她不肯收,只得再看一眼单子,道:“上海。”

“上海……”陈昕儿忽然想到,简宏成在上海设了分部,不禁笑起来,“还说与你无关,完全无关。”她接了快递,飞快签字,飞快将快递员关在门外,找不到剪刀,用手大力撕快递包装。撕了几下才想起看单子,等看清了,也没了力气。这是宁宥寄来。宁宥寄来的,必然与简宏成无关。陈昕儿有气无力地坐到新沙发上,将快递扔向茶几。快递才刚停稳,她就看到快递背面原来有字,是谁用粗黑的记号笔手写的:超市买剪刀和美工刀拆快递,快递里是我有话跟你谈,顺便买水和饼干,速去。

田景野坐在躲树荫下的车里,透过贴膜的车窗看着自家楼道,对电话另一端的宁宥道:“陈昕儿还没下来。别一个人生闷气,钻牛角尖不肯出来,我们所有美好愿望泡汤?”

“你耐心点儿好不好?我把毕生智慧都用在策划陈昕儿重新扬帆上了,陈昕儿没理由不上钩。”

“你那快递?我等着我家窗户冒黑烟出来,表明陈昕儿在烧你的快递。”

“不会,我在快递封面粗黑体特意注明我有话跟她说,你猜她会想到哪儿去吗?她每次见了我就谈简宏成,只有一个中心,她看到我的提示,必然条件反射地想到我要跟她说简宏成,应该飞奔下楼跑超市呢。”

“呵呵,快递员都走半天了,这飞奔两个字首先破产。呃……”

“飞奔了?”

田景野惊讶地看着陈昕儿从他车前飞奔而过,只是,奔错了方向,与大门南辕北辙。“果然发动了。”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她发动了,就止不住了。”

“快递里写了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激将也。反正没几句好话,估计等陈昕儿活过来,以后再也不认我。我也忙去了,开会。”

田景野关了手机,继续惊讶地看着陈昕儿得知跑错方向后,飞奔往正确的方向走。田景野满肚子的疑问,可也只好噗噗地吐着气开走车子忙自己的去了。

宁恕穿着长袖衬衫,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与环境格格不入。但走进律师所在的写字楼,有人还穿着西装呢,他才不怎么显得突兀。他忘了,他平时夏天上班时也爱穿笔挺的长袖衬衫,而且也是再热都一丝不苟地从不挽起袖子,即使下工地依然如此,那时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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